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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旅行者姜野,环球骑行很多年了,疫情后在国内继续骑行旅行,重走丝绸之路,徒步河西走廊,自驾河套地区,骑行新疆,用时两年写了25万字游记并拍摄了大量古代遗址照片,希望能够出版,以下是本书的样章,如有兴趣的编辑和出版社可与我本人私下联系,我的微信:LN1989JY QQ:348476197 谢谢!
《复古之路》我的西北旅行见闻
本书特色
这是一本记录了一个青年旅行者和一个70岁的忘年交的一段旅程,两人在全球性疫情爆发后一起徒步河西走廊,自驾河套地区,骑行新疆,前后历时一年半完成,通过不同的交通方式探索丝绸之路(中国段)的前世今生,走访了上百处古代遗址,并记录了西北地区6个省份的风土物产,通过旅行随笔的形式为读者讲述了我国西北地区的山川地理和人文历史,不仅能够让人们对这一地区和丝绸之路的过去有一定了解,也对西北的现代和未来有所展望和期待,也让读者能够和作者一同走进那些丝路大遗址,这是除景区以外平时难以见到的史文化遗迹,并附有大量实地照片和资料,具有一定的科考价值,字数约21万字(可视情况精简)。
内容简介
本书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为徒步河西走廊,记录了姜野和老王从甘肃兰州开始背包徒步,一路造访了“河西四郡”周边的大大小小古代遗址,有乌稍岭、天梯山石窟、白塔寺、马蹄寺石窟、骆驼城、黑水城、汉代长城、明代长城、玉门关、阳关、悬泉置、锁阳城、古代烽燧、寿昌郡古城……第二部分为自驾河套地区,记录了姜野和老王在内蒙包头和巴彦淖尔以及宁夏全境的自驾旅程,他们通过造访阴山南北古城遗址和贺兰山下的西夏遗址来展示了河套地区的悠久历史。第三部分为骑行新疆,记录了姜野和老王从甘肃嘉峪关一路向西骑行,通过星星峡进入新疆,然后由哈密、吐鲁番一直到南疆环塔里木盆地,再由独库公路翻越天山进入伊犁、博州、乌鲁木齐、最终返回哈密。三部分的丝路旅行结束后,他们来到河南洛阳班超墓前,将新疆带回来的一捧土洒在了班超墓上,以示对为西域和西部边疆奉献过的先贤的敬仰和缅怀,也是通过现代的丝路行走,古今结合,为西部未来的发展注入信心和文化动力。除了文字的内容,作者沿途还拍摄了大量人物、风光、遗址的照片。
作者简介
姜野
1989年12月15日出生于辽宁省大连市瓦房店市,2013年初次背包搭车旅行,2015年骑行东南亚四国,2016年从中国骑车去埃及,2017年骑车穿越非洲大陆并于2018年1月成功抵达南非好望角,2019年出版《天生流浪家》游记图书,同名旅行片在各大网站和旅游卫视播出,2019年骑行穿越北美洲,2020年至2021年行走中国西部丝绸之路。2016年度中国户外金犀牛奖“最佳背包客”提名,2021年度“中国当代徐霞客”奖项提名,同时为新疆文旅局特聘摄影师,曾为《户外探险》杂志供稿。从小就对新疆、丝路、充满了幻想和兴趣,在长大后多次踏上中国西北和中亚以及西亚,并希望像丝绸之路上伟大的探险者们一样用实际行动去记录眼前的一切。作者全网个人媒体平台(抖音、今日头条、微博、西瓜视频、公众号......)拥有70万粉丝。
样章试读
缘起
2019年的7月末,我从加拿大多伦多飞回北京,结束了三个月的横穿美国之旅。8月,我的第一本旅行游记《天生流浪家》出版。后来一直到2020年初,我分别前往新疆北疆、韩国济州岛以及尼泊尔短暂旅行。从加德满都回国的前几天,我咳嗽得很厉害,并且在到达家中的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吃了退烧药情况便好转了。
又过去半个多月,武汉爆发了严重的疫情,病毒迅速蔓延至全国,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两三个月后,国内的疫情逐渐得到了控制,各地也都陆续恢复了运转。这时的东北也已春暖花开,冬日的阴霾一扫而光,久违的阳光还有新鲜的空气从未感到如此的稀缺与宝贵。人们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门,重新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我也按捺不住尘封已久的心,在这个春天为自己计划了一场新的旅行。
中国西北部和中亚地区对我有种神奇的魔力,那里是我去过多少次都意犹未尽的地方,2013年至2019年,我曾四度踏上丝绸之路,但都因时间受限,每一次我都只是走马观花,匆匆就离开了。所以在疫情席卷全球后,热情丝毫未减的我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西部。居家期间我曾无数次打开地图,虽不能立刻动身前往,神游一番也是心满愿足。这一次,我想通过不同的方式踏上丝绸之路,我将这次旅行分为三部分,每部分都将沿途拜访古代遗址作为旅行的重点。
第一部分我选在甘肃省的河西走廊,我计划用两个月时间从兰州徒步到达瓜州。河西走廊是中国内地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也是佛教东传和东西方沟通的交通要道。河西走廊历史悠久,文化厚重,历史上众多将领、使者、高僧云集此处。博望侯张骞从此走向西域,凿空丝绸之路;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此大败匈奴,设立世界上最早的军马场;隋炀帝杨广在这里召开万国博览会,号称是世界上最早的世博会。总而言之,河西走廊对于中华民族有着非凡的意义,它是文明互鉴的重要枢纽,也是大国腾飞的历史见证。
旅行的第二部分我选择在2020年的冬日里前往黄河河套地区,由于天气寒冷,所以这次我将利用公共交通和在当地租车自驾的方式来完成这段行程。12月的沙坡头寒风凛冽,黄河也放缓了东去的脚步,塞外江南已然进入了冬眠状态,不管气候多么严苛,我仍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达。早在三万年前,就有原始人类在贺兰山下的黄河东岸聚居生活,这里地势平坦,贺兰山和黄河像父母一样养育并滋润着这方土地,这使得羌人和匈奴人及其他少数民族能够在此繁衍生息;而到了秦朝,秦人开始引黄河水灌溉农田,秦国大将蒙恬受命在阴山修筑长城以抵御匈奴来犯;汉代时,汉武帝多次出巡此地,并设定安郡,继而进行了大规模的移民,以充实边塞;到了唐代,“安史之乱”爆发,太子李亨进入宁夏,后在灵武登基,凭借朔方军和回纥等游牧民族的力量,迅速壮大自己,最终平叛成功;几百年后,党项人李元昊更是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大展身手,元昊称帝后建立起了强大的西夏王朝,并先后与宋、辽、金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享国近两百年,直到蒙古人的到来,这个神秘的王朝才彻底的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了。可以说,河套地区的历史几乎是在刀剑碰撞声和战马嘶鸣声中书写的,这里也是历代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不断争夺的桥头堡。
旅行的第三部分在2021年的春天正式拉开帷幕,对于一个热爱西部旅行并热衷探索丝路历史文化的旅行者而言,新疆是一个绕不开的目的地,而这次我将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也就是骑自行车来走完这段路。每当说起新疆,我的思绪都会飘荡回2013年的那个春日,因为在那年我只身一人背上行囊踏上了新疆的旅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长途旅行,那是一次初识新疆之旅。2019年夏天,我在结束了美国的旅行后,再一次来到新疆,而每一次到来都像是第一次,因为每一次都有新的感受和收获。对于新疆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对于丝路的迷恋是难以抗拒的,我的内心始终有着一份新疆情结。新疆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遥远的代名词,它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但事实上,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处处都与之有关。我们今天所吃到的葡萄,西瓜,大蒜以及弹奏的乐器,甚至日常交流用语中的许多词汇都经由新疆而传入内地,毫不夸张的讲,是新疆和丝绸之路塑造了我们今天的生活。由此,新疆是一个人文荟萃的广阔天地,是众多民族的共同家园,任何一个伟大的王朝都在此书写过壮丽的篇章。
本次旅行我事先在网上约了两名同行者,我和这两位朋友以往没有任何交集,完全是因为这趟旅行而聚到一起。他们分别是来自西安的王保民和河南的卫强强,王保民已经69岁了(2020年),他在退休的这些年里,曾在世界各地背包旅行,可以说是一个拥有十足旅行经验的老人。他喜欢别人称他为“老王”,不管对方与自己有多大的年龄差,因为这样显得没有距离感,所以我就如此称呼他。而卫强强只比我大一岁,他喜欢人们以“十三”称呼自己,我并不知道数字十三对他意味着什么,但我尊重他的喜好。十三已经结婚成家, 拥有一个女儿,工作相对自由,他从没有长途旅行过,但对路上的生活充满了热情和向往,这是我决定与他同行的主要原因。反观即将70岁的老王,我对他能否完成这样长途艰辛的跋涉充满了疑虑,出发前一再叮嘱他不要勉强。他们两个并不会同时与我行走,按照计划,老王首先与我汇合,待到达张掖后,十三再赶来接替老王并与我一同到达瓜州。
无论这场旅行的第一部分还是之后的两部分,从最初设计规划路线到实际操作,目标都十分明确,探访丝路各处遗址就是本次旅行的重点。当我们不辞劳苦走近这些遗址,亲眼看到残垣断壁的那一刻,就会立刻明白西北这片土地对我们这个民族意味着什么,通过这样的一次行走,我想也是对“一带一路”伟大倡议的又一次践行,对提升民族文化自信也将起到微弱的推动作用。这场旅行对我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中国历史悠久,所以在丝路上各个的时期遗址灿若繁星,我在筹备这场旅行的过程中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处于对历史的尊重,我不敢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经过前妄加推断,同时也希望读者朋友能够感受到我的一片赤诚。由于我并不是专业的文化历史学者,只是一名普通的旅行者,所以在历史、宗教和文化上有哪些表述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和指正。我将尽可能的保留途中我们所见到的每一处古代遗址,并且我发誓书中所有的故事、人物细节都是绝对真实的。
接下来请您和我们一起,像虔诚的苦行僧一样,背起行囊沿着先贤的足迹一路向西,去看看那些曾经的文明遗迹,我相信这一定是一趟难忘的旅程。
姜野
2022.1.3
河西走廊的十字路口
到达张掖的前一日,这里的雨下了整整一天,玉米地中的积水足以没过脚踝,有些低洼的地方甚至可以跳下去洗个澡,我从未见过如此潮湿的河西走廊,这让我和老王对河西走廊有了新认识。成长于北方的我对潮湿多雨的天气有种天生的不适和厌恶,但每一次在西北的路上遭遇降雨,我仍然会放下抱怨。西北的农民和地里的庄稼都需要雨水,能够让庄稼茁壮成长,让农民在秋日丰收,我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达张掖的第二天,天气晴朗,天空被昨日的大雨清洗的格外透彻,我和老王按照计划来到客运站坐上去往张掖丹霞的巴士。在来到张掖前,我曾希望这里能够下一点小雨,因为这样张掖丹霞地貌的颜色看上去就会明艳很多,果不其然,干燥的西北毫不吝啬的用一整天的降雨来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们沿着修葺平整的步道登上一座又一座观景台,像四周望去,在阳光的作用下,雅丹地貌散发出耀眼的金黄色。仔细观察,每一处都有独特的形状和寓意,有的像一个大大的扇贝,有的像一支休整的驼队,总之,在这里不需要你拥有丰富的想象力便可以立刻发现它的奇美。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七彩丹霞上,让人流连忘返,这里真的很美,百闻不如一见,一层一层的色彩叠加在一起像橱窗中的糕点,让人忍不住想用餐刀切下一块放进嘴里。
张掖是河西走廊旅程中的一个节点,按照计划,老王将在此与我告别结束他的所有行程,而接下来由另一位搭档前来与我会合,直到旅途的终点瓜州。在正式告别前,我还是想同老王一起在张掖周边休闲游览两日,也算是为顺利完成半程旅途的一次庆祝和给老王的送别大礼。
我们在张掖租了一辆车,将背包装上后备箱,坐进驾驶舱,腿脚彻底放松了下来,只要轻微动动右脚,就能够日行千里,对于从兰州辛苦跋涉而来的我们实在奢侈。
“还是坐车舒服吧?”我笑着对副驾驶的老王说。
“是呀,所以说古代人全靠脚力行走,再看看现在多幸福啊。”老王盯着前方的道路惬意的笑了起来。
我和老王驾驶着汽车,经过一大片绽放的油菜花田,一路来到了张掖南边祁连山中的马蹄寺。和天梯山石窟一样,马蹄寺也坐落在陡峭的崖壁上,马蹄寺名字的由来与一则传说相关,据说曾有一匹神驹下凡,并在此留下了一枚蹄印,从此人们便称之为“马蹄寺”。而这枚传说中的马蹄印至今保留在崖壁上方的一座庙宇内。马蹄寺石窟规模庞大,最标志性的建筑被开凿在一块巨大的淡黄色崖壁上,整座建筑从上至下呈“人”字形展开,从第一层向上攀爬全部由崖壁内狭窄的石阶完成,台阶狭窄且陡峭,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石阶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斧凿痕迹,这些石阶和通道全部依靠人工开凿。如果你和我一样天生恐高的话,恐怕很难克服心里障碍,站在狭窄的露台向下看,只觉得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一不留神就会滑倒坠落。
马蹄寺正对着的是祁连山脉的崇山峻岭,山上积雪闪烁着银光,山下郁郁葱葱,像世外桃源般美丽动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政权更替频繁,战火四起,中原许多世家大族选择向西来到河西走廊躲避战乱,同时他们将中原的礼法和文化也带到了河西走廊,并在祁连山下潜心钻研学问并传道授业,生生不息。而马蹄寺所在的隐秘山谷就是许多名士的隐居之所,他们将中原汉家文明的种子播撒在河西走廊,并在祁连山下的崖壁上开凿洞窟居住研学,慢慢的经过几代僧人陆续开凿扩大,才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石窟群景观。马蹄寺寺内佛像壁画大多已毁坏,但仍有些佛像被保留了下来。其中佛像的样貌与藏传佛教中的形象一致,明显区别于汉地佛像,并且前来瞻仰礼佛的僧人也多是藏族僧侣。
不仅仅是马蹄寺,在张掖市区中,也有两座著名的佛教寺院,分别是木塔寺和大佛寺,这些寺院都能够充分说明佛教曾在这一地区的兴盛,也体现出佛教由河西走廊传入中原内地的历史事实。特殊的地理环境成全了宗教文化在此生根发展,不仅为古代中国带去了一丝心灵慰籍,也为中华民族保留了文明的火种。
距离马蹄寺五十几公里,是位于民乐县南的扁都口,我和老王在午后驱车抵达这里。眼前仍旧是绿意盎然,狭窄的山谷上长满青草,山谷外广阔的农场麦浪翻滚。犹记得在七年前我搭车去新疆时,就是从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的,我仍然清晰的记着这里的山和这里的路,那时因为坐在别人的车里,没能下去走走,但在那一刻我就笃定将来一定还会再来。
扁都口在匈奴语中被称为“大斗拔谷”,光从字面意思就能感受到它的险要。它在历史上是连接河西走廊到青藏高原以及蒙古高原的交通要道,为中国古代商贸往来、民族交往以及军事征伐起到了串联的作用。
历史上的张骞和李白都曾从这里进入河西走廊,隋炀帝杨广曾带着四十万大军西征吐谷浑,胜利后的杨广从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并在焉支山下召开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世博会”,西域二十七国来朝,博览会足足开了六天,怡然自得的杨广遂在西域设四郡(鄯善、且末、西海、河源),丝路贸易达到了空前的繁盛。但令意气风发的杨广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大军穿越扁都口时,突遭六月飞雪,士卒冻死过半,据说杨广的姐姐杨丽华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千多年过去了,今天在扁都口的一处山坡上耸立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大土丘,若不是碑文上写着“娘娘坟”这三个字,人们很难想象到它是一座坟冢。有人说这就是杨广的姐姐杨丽华的坟墓,但也有人说这只是杨广的一个嫔妃。
我和老王爬上一座山坡,踩着软绵绵的草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蓝天白云高悬于头顶,野花肆意的绽放,心情愉悦舒畅。低头俯瞰狭长的山谷,假想与历史上的某位大咖不期而遇,抬头望向山顶的巨石,心中感慨它们曾见证过张骞、李白的经过,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沿着扁渡口向南跋涉,进入青海省的峨堡镇。这个镇子很小,大多数设施和店铺都为游客而敞开,镇子东侧有一座古城遗址正在进行旅游开发,它是丝绸之路上的一座驿站,为曾经往来于河西走廊和青藏高原的人们提供了歇脚的空间。驶出镇子向西进入祁连草原腹地,碧绿的大草原铺展在眼前,云朵的影子投射在草地上,或明或暗变化莫测,这里的海拔略高,仿佛色彩都跟着一起提升了纯度。草原上生活着许多草原鼠和牦牛,公路上到处都是草原鼠的尸体,我小心翼翼的驾驶着汽车,希望自己不要碾压到这些可怜的小家伙。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老王从民乐县醒来,准备离开祁连山下转而向北。穿过一条隧道,眼前的景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绿洲草地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戈壁滩,人烟也变得稀少,只有骆驼在戈壁滩中不紧不慢的游荡着,老王惊呼大自然的神奇,仅仅一座山岗,就隔开了两个世界。
车辆逐渐驶离甘肃省,进入内蒙古阿拉善右旗。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内蒙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第一次来到阿拉善。印象中的阿拉善是无边无际的沙海,异常的干旱缺水,今天有幸到此一游,果然如此。太阳在这里似乎增强了威力,正午晒的人嘴唇起皮,加上戈壁滩上燥热的风,皮肤像被烤干的树皮一样失去了弹性。黑色的公路上多是奔波的卡车,全程不到十辆私家汽车驶过,两侧低矮的山丘上布满像刀子一样锋利的页岩,乍一看还以为是裸露出来的煤层。
在地图的指引下, 我和老王赶往一个被我称之为“秘密之境”的神奇地方。这不是一个开发完善的景区,除了本地人和少数外地人知道以外,我敢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来到它的入口处,一条铁链拦住了去路,旁边有一户蒙古族牧民的房屋,一位蒙古族大娘恰好走出房屋,我赶忙调转方向驶向大娘。
“您好!请问这里面可以进去吗?”我问向大娘。
“门票30元。”大娘用并不流利的汉语回答说。
“我快70了,免票吗?”老王接着问。
“给我50元吧。”大娘边说边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
付款后,大娘跨上摩托车,我们紧随其后,铁链打开了,我们得以进入“秘密之境”。
沿着水泥板路行驶了两三公里,随后道路变成了砂石路面,视线开始变窄,两侧出现大大小小的白色石头,石头堆在一起,越来越多,让人目不暇接。这里怪石嶙峋,每个角度都是一个独特的景致,即使是同一块巨石,换一个角度就是另一种形态。这里没有游客服务中心,没有公共卫生间,没有区间车,连一个像样的迎宾大门都没有,只有一个蒙古大娘看管着,就连门票的价格也是随心情而定,连一张纸质票据也不能提供。方圆几十公里的怪石林中,只有我们两个游人,还有一头午休的黑牛外加一只胆怯的山羊。
这座怪石林拥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海森楚鲁怪石林”,现在并没有被大量游客所惊扰,所以我们可以在里面随意的爬上爬下。凭直觉,我认为这里迟早要被商业开发,到那时想亲自走上这些怪石拍照玩耍就是痴人说梦了。
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这些石头的形成原因并不复杂。别看现在这里寸草不生干旱少雨,曾经这里应该有一座面积不小的湖泊,湖中泥沙不断沉积,随着气候的变化,湖水渐渐干涸,泥沙暴露在烈日下,再经过风雨的雕刻,就变成了现在这般奇形怪状。这些岩石质地松软,表面粗糙如砂纸,我甚至可以用手轻松将其拈碎。岩石的缝隙成了小动物的天然庇护所,这里虽干燥曝晒,但并不沉寂,苍蝇没完没了的在耳边“嗡嗡嗡”,这里绝对是地质爱好者的乐园,总之我很喜欢这里。
下午,我和老王返回到张掖,结束了两日的自驾之旅。张掖地处河西走廊中部,向南可越过祁连山脉抵达青藏高原,向北可寻着绿洲通往蒙古高原,它就像一个十字路口连接着东西南北不同的地域文明。6月26日早晨老王与我告别,我把老王送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们挥手告别,随后他乘坐动车返回了西安,结束了河西走廊的旅程。当天下午,我和十三在张掖会合。
阴山下
2021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结束了,东北进入了漫长的冬季,从云南旅行归来的我坐在家中,一遍又一遍的打开中国地图,将目光一次又一次聚焦在黄河河套地区,自2013年去新疆途径过那里后,我再没有踏足过那片土地,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重返故地,继续我的“复古之路”。
于是我立刻给身在西安的老王说明了我的计划,老王跟家人简单沟通后决定再次与我同行,是的,我们就是这样雷厉风行,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行事风格,决定了就立刻去做,绝不拖拉。我们认真准备了冬季的装备,厚外套、厚袜子、厚手套、秋衣秋裤……这次不同于夏天的河西走廊,现在的黄河畔和阴山下如同东北一样寒风萧萧,草木萧疏,避寒的设备不容半点马虎。
12月3日傍晚,我踏上了西去的列车,经过一夜的行驶,天亮时列车已经来到了山西大同。我趴在车窗上向北眺望,冬日的朝阳映红了萧条的大地,农舍的烟囱冒着青烟,但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土黄色的烽燧一个接着一个顺着山势向西绵延,塞北所独有的萧瑟和苍凉一下子灌满了整个车厢。
又过了几个小时,阴山山脉开始与铁路并行,伴随在列车右侧,山体并不高大,依然是光秃秃的毫无生机。阴山,在中国历史中,可谓是如雷贯耳,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部落的交往史中,唐代诗人王昌龄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所指的就是眼前的这座不起眼的大山。阴山的北边是蒙古高原,南面与中原隔河相望,这是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的自然分界线,也是季风区与非季风区的分水岭,它就像一座天然的长城横亘在中国北方。 对于生活在山北的游牧民族来说,他是通往财富的一道大门,而对于生活在山南的农耕民族来说,它是一道保卫家园的围墙,不同的种族赋予了它不同的形象和使命。我遥望着连绵的阴山,内心渴望走进它,同时也走进那条漫漫历史的长河中。
12月4日清晨,天还没亮,率先到达内蒙古包头的我起床走向火车站,按照计划时间,老王就快到达了。在微弱的灯光下,熟悉的身影冲破黑暗朝我走来,老王仍旧背着大双肩包,感受不到长途奔波的疲倦。来包头前,我们最担心的是严寒低温对于我们的考验,现实正如想象一样,包头的气温已经突破零下十度了,脸露在外面很快就麻木了。
在宾馆的房间里等到天亮,我和老王便走出房间,开始了在包头市区的探索之旅。包头在蒙古语中的意思是“有鹿出没的地方”,它北依阴山,南临黄河,黄河像一个无畏的拓荒者在阴山下造就了这片广袤富饶的河套平原,包头和呼和浩特、巴彦淖尔一样坐落在这片平原之上。在很久以前,河套地区是匈奴人的游牧地,秦统一六国后,大将蒙恬率大军赶走了匈奴人,秦末,匈奴人卷土重来;到了汉武帝时期,匈奴人再一次被驱逐,河套地区重回中原王朝版图。汉朝在此设郡县,并移民屯垦,大兴水利,使这里成为了半农半牧的地区,曾经的牧场变成了良田和城镇,游牧人也逐渐定居了下来,汉地的文化和生产技术被带到这里,黄河两岸开始逐渐有了人气。我们从北朝民歌《敕勒歌》就可以看到这里曾经的模样:“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而正是因为有优良的牧场,所以这里才有鹿群的出没,也就有了包头名称的由来,至今人们仍然称它为“鹿城”。
我们通产所说的河套地区是一个大的地理概念,它细分为前套、后套和西套,包头所在的地区为前套平原。清康熙年间,在利益的驱使下,人们组成了驼队,往返于中国内地与蒙古草原,将国际贸易沿着草原丝绸之路一直做到了西伯利亚和东欧,而这条路被称之为“茶叶之路”。在当时,前套平原就是茶叶之路的中转站,络绎不绝的运茶商队把南方的茶叶运至这里,再做短暂的休整,之后继续北上前往西伯利亚。所以在包头博物馆,我们可以看到来自东西南北各处的文物和文化遗留。
博物馆总归是有限的,实地探访的乐趣和收获是博物馆所给予不了的,于是在包头短暂的逗留后,我和老王驾驶着汽车向北驶进了阴山山区。半路下起了雪,苍茫的雪原铺展开来,大地和低矮的天空连成一片,老王感叹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眼前的这番场景了,不停地用手机拍下每一处风景。在固阳县以北的山岭上,蜿蜒着一条巨龙-秦长城。公元前214年,秦国大将蒙恬北击匈奴后,在阴山北坡修建了这条长城防线,自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这段长城全部用青黑色的石头堆砌而成,坚不可摧,加上往后在历代王朝的不断经营下,使得它能够较好的保存下来。
我和老王走下车,沿着山脊来到长城边,天空飘起了雪花,把边塞的雄浑与悲凉衬托得淋漓尽致。我们爬上山顶,沿着长城向前走,这条千年巨龙一直蜿蜒的伸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冬季朦胧的原野。我们用手触摸着冰冷的长城,仿佛触碰到了戍边的秦国士兵那冰冷的铠甲和剑戟,每每站在历史遗迹前,都会令我遐想万千。
雪越下越大,长城和山岭一同披上了一层白色的戎装,北风将墙头上的枯草吹得摇晃不止,此情此景,老王开始诵读起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来歌颂这壮阔的北国风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穿过长城和阴山,我们继续北上,雪渐渐停了下来,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内蒙草原上。越向北,气温变得越低,失去了阴山的遮挡,寒风在无边的蒙古高原肆意横行,在这样的季节里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来到内蒙古达茂旗草原腹地。穿过百灵庙小镇,气温降至零下十五度,路上的车越来越少,道路上被冰雪覆盖,我小心翼翼的驾驶着汽车。苍翠的草原已经变成了白色的雪原,天地连成一片,一望无垠,汽车孤单的行驶在茫茫雪原之上,仿佛时刻都会被这冰雪淹没。太阳远远地悬挂在南方的天空上,我们从未见过这么遥远渺小的太阳,在这里的冬季,太阳只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至于温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来到一处牧场,这里有一座草原古城遗址,它是八百年前曾是草原中汪古部的都城。成吉思汗在统一蒙古草原的过程中,乃蛮部首领太阳汗暗中联络汪古部首领阿剌兀思,希望与汪古部联合进攻蒙古部。但让太阳汗没有想到的是,阿剌兀思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成吉思汗,于是,成吉思汗连忙赶来这片草原感谢阿剌兀思,两人就此结拜为“安达”(生死兄弟),并把三女儿阿剌海·别吉嫁给了阿剌兀思。在两个部落的强强联合下,最终一举消灭了乃蛮部,统一了蒙古草原。
我和老王驱车百余公里来到这片孤寂的冬日草原,就是为了看看这座曾经汪古部的都城-敖伦苏木古城。这座古城曾经是蒙古草原上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元上都,它是成吉思汗攻打西夏、金国和南宋的大后方和直达通道,也是草原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可见当时的规模和意义的重大。八百年后,这里一片废墟,地表只有部分西城墙和北城墙稍有残存,城内高大的建筑基台仍然耸立,但都已经被荒草覆盖。这里曾发掘了大量景教徒墓葬,从出土的墓顶石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拥有众多景教徒。景教起源于遥远的叙利亚,却在蒙古高原旺盛传播,这种穿越时空和地域的相见,不由得令人心生敬意,但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被冰雪和时间永久封存。古城现被三层铁丝网牢牢围绕,附近由蒙古族牧民负责看管,不得进入。我和老王只能站在围栏外向内张望,想尽可能的走近它,但我们不能越过围栏非法进入,这种感觉就像探寻历史的过程,你只能远远的追忆和想象,却永远也无法真正走入那段壮阔的岁月。
傍晚,我们返回百灵庙小镇过夜。进入冬季,小镇变得异常冷清,气氛如同室外的气温一样,屋外冰天雪地,马路上车辆稀少,下午四点多天色就已经开始黯淡下来,到了五点,街道的灯火就开始努力释放着光芒为冰蓝色的小镇带去一丝微弱的光亮。
第二天清晨,为了赶路我们起了个大早,车内气温显示此刻为零下二十七度。刚上车时,我和老王在车内冻得瑟瑟发抖,哈气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团水雾。离开百灵庙时,东方的天空依然漆黑一片,汽车在公路上向西南行驶,不一会儿,我通过后视镜看到身后地平线上开始微微发亮,由金色慢慢变成粉色,静谧的大地再次被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们在雪原中已经行驶了一百多公里,这里拥有大片的向日葵种植地,密密麻麻的秸秆树立在原野上,即使被砍去了头颅,身体仍傲立在无情的冰雪中。车辆远离了大路,又一次行驶在冰雪路面上,拐了一个大弯后,一座偌大的黄土城赫然出现在前方。这又是一座深入草原腹地的古代城池,它的名字叫“新忽热苏木古城”,人们又叫它“受降城”。这座受降城始建于西汉,从称呼上就能理解它的作用和目的了。
公元前104年的冬天,由于草原遭受到了冰冻灾害的影响,匈奴牲畜冻死甚多;加之老单于死去,年轻的单于统治无方,连年战争,使匈奴内部发生了内讧。匈奴中的一位将领打算带兵投降于汉朝,但由于来汉朝路途遥远,众多人马需要中途补给,于是汉军就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城池,为了安置和接应匈奴的降兵。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却不料匈奴降兵首领的计划败露了,他也被年轻的单于杀死了,运作了许久的计划也就搁浅了,这座被命名为“受降城”的城池最终也荒废了,但在后代它又被修缮继续使用过一段时期。这座城很大,城墙也很厚,瓮城和马面十分高大,比以往看到的大多数城都要坚固和厚重,这也许是因为在匈奴人出没的区域建城,多少缺失一些底气吧。
此时太阳高照,但气温仍然维持在零下二十四度,西北风一吹,我们的手和面部瞬间就麻木了,甚至有些疼痛,所以我们不得不立刻返回车内。在这辽阔的大地上,小小的车内空间是我们最依赖的庇护所。
从阴山北坡重新回到南坡,在返回包头的途中,我和老王还造访了一座与长城形成配合的古代遗址。向东沿着阴山纵横交错的山谷,会与几处古代兵营相遇,我们在一处隐秘的台地上找到了一座古城遗址,名叫“城圪台障城”,依据资料推测这座城池为战国时期修建,后代王朝沿用,直到西夏被蒙古所灭,它才彻底的失去了边塞哨所的功能。这座城很小,墙体也很薄,不能与受降城相提并论。城四周围墙都有不同程度的倒塌,四边的角台依然可见,城内盗洞很多,陶片和瓦片以及灰砖四处散落,都已残破不堪,盗洞剖面有整齐的地砖和墙皮痕迹,向下20到30厘米厚的地层中有大小白骨散布,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动物尸骨,白骨间还有金属器具散落,都已锈迹斑斑。
无论在秦汉还是后来的西夏王朝,这里都是各帝国的前沿阵地,时常有战争爆发,所以它遭受破坏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了。寒冷的阴山下加上眼前的一幕幕不禁让人瑟瑟发抖。
告别南疆
清晨的露水将帐篷打湿,我和老王钻出帐篷迎接新的一天。因为山里的温度相对较低,即使在八月,早晚说话也会在空中形成一团哈气。太阳渐渐爬上半空,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整片院子,我们将湿漉漉的帐篷和地垫铺展在草地上,剩下的交给阳光。
离开旅馆后,继续我们的独库公路之旅。清晨山谷中刮起了大风,公路上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林间有马匹吃草,山上的积雪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满山坡都被绿植覆盖,在这样山清水秀的环境中骑车旅行是我们在新疆以来未曾有过的体验。
平坦的公路只延续了7公里就戛然而止了,一条长达11公里的盘山路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摆在了我们面前。老王抬头望向那些看不见头儿的发卡公路,面露难色,一言不发。即使我们在前一晚都做足了翻越天山达坂的心理准备,但当你真正来到山脚下时,天山以其威严肃穆的姿态昂首俯视着一切,再无畏的行者都会心虚起来。
老王使出浑身力气踏出了翻越达坂的第一步,我在后面跟随,观察着他的爬坡姿态。我忽然发现老王的节奏不太对劲儿,每次踩踏似乎都使出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
“老王!停一下,你是不是挡位没有调对?”我慢慢靠上前。
“我不知道。”老王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链条和齿轮。
“调整好挡位,骑起来应该是很轻松的,为什么你骑的那么吃力?”我把头靠近他的变速器。
“你应该把挡位调整到最小,这样骑才会更省力。”我边说边拨动着老王的变速器。
老王再次骑上车试了试。
“嗨!这回轻松多了,我原来一直用大挡位在骑,我说怎么那么吃力,看你骑的那么轻松,这回好了。”老王边笑着边说。
尝到了小挡位骑行的轻松后,老王骑起来格外有劲,信心也足了不少,盘山路也仿佛被自身的热情拉平了。关于根据不同坡度如何切换挡位的问题,从旅途一开始我就和老王交代过,考虑到老王第一次骑变速车,所以我时不时的也会提醒他切换挡位,但因为此前平路较多,加上老王总是担心摔车而过于谨慎,不曾大胆尝试过,所以来到天山深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解决了这个根本问题后,我冲在最前面,老王紧随其后,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了半山腰,回头向下看,山谷一览无余。山体被流水切割成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沟壑。随着海拔的升高,植被的分布也随之变化,最底下的是茂密的杉树林,往上是草甸,在往上是被融雪侵蚀裸露在外的岩石山体。岩石长期受冰雪蚕食,锋利的像刀子一样,与山谷中的苍翠形成了个巨大的反差,但看上去又是那样的和谐与统一。
我们坐在路边休息,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一阵山风掠过,不禁打了个冷颤。
“咦!老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我盯着两腿中间地上的一堆碎石突然对老王说。
“什么?”老王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仔细寻找着。
我不紧不慢的从碎石中拾起一块指甲大的青色石子。
“你看,化石!”我将石子递给老王再次确认。
“哎呀,还真是。”
“是吧?你看上面的纹路像不像贝壳?”
“像,你运气真好。”
“它应该就是某种贝壳化石,只可惜不完整,太小了。”我既惊喜又略带失望。
在天山山脉中发现海洋生物化石并非稀奇事儿,亿万年前,新疆乃至青藏高原都是一片汪洋大海,向西连通着今天的地中海。后来因为地球板块的撞击运动,海底不断被抬升,就形成了今天的高原与大山, 早期的海洋生物遗骸自然而然也就被封存在了现在的高山之上。我将化石小心翼翼放进驮包最里层的小口袋中,打算带它回家。
因为剧烈运动后,身体散热过快,所以不敢停留太久,于是我和老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趁着热乎劲儿一鼓作气,继续出发了。不知经过了多少弯路,走走停停,11公里的盘山路,我们花了三个半小时终于到达公路的最高处。我与老王击掌庆祝,老王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此前所有的辛苦都抛之脑后,回身望向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陡坡,内心无比喜悦,也颇有几分登顶珠峰的意气风发。
山顶有两栋建筑,像是公路管护站,右边的二层小楼门口有一位维吾尔大叔在售卖零食和饮料,楼对面停了一辆房车和两辆小轿车,路过这里的人,不论从哪个方向爬上来, 大多会将这里当做一个休息观光平台。从库车开往伊宁的小客车,也会在这停车十分钟,车子刚一停下,乘客就从狭窄的车厢中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也许是车厢实在伸展不开,每个钻出来的人都将双臂抬起伸着懒腰,大口的呼吸着山上的空气,在这一刻重新获得自由。
我坐在楼梯门口吃着简单的午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惬意。这里被称作“铁力买提达坂”,海拔3200米,是南北疆的分水岭,一条隧道横穿哈尔克它乌山峰,隧道长1895米,公路就像穿针引线般连通了南疆与北疆。
在铁力买提达坂隧道口,我们正式与南疆告别,穿过隧道就意味着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回头望向层峦叠嶂的群山,看不见塔里木盆地的绿洲,也看不见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黄沙,但我知道它们就在山的那边,我和老王向群山挥了挥手,转身进入了漆黑的隧道。
这条隧道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墙壁上黑一块白一块,不少墙皮已经脱落。要知道这条公路在漫长的冬季是完全关闭的,每年只有五个月可以通车,而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冰雪封存起来。隧道内没有通电灯,所以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在隧道内行走只能借助微弱的手电筒灯光,着实令人担惊受怕。隧道内的温度也极低,仿佛冬天般寒冷,依旧是夏装的我开始怀念起南疆的烈日。
刚一进隧道,老王和我就拉开了距离,他应该是害怕被过往车辆碰到而故意放慢了脚步,这也让我替他捏了一把汗。
“老王!老王!”我不时回过头在一片漆黑中寻找老王。
久久不见回声,我不敢在隧道内停留太久,只好一个人先快速的向前走。在无边的黑暗中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前方终于在黑暗中露出一个针眼大小的亮光,我朝着亮光奋力前行,仿佛过了好久才来到了隧道的另一端。我把车停好, 立刻回身走到隧道口并向内呼喊。
“老王!老王!”
还是不见老王的踪影,我开始担心起来,怕他在幽暗的隧道内发生意外,我始终站在隧道口向内张望,像产房外焦急等待的家属一样。过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从黑暗中走来,那一刻,老王像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你走出来的?”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呀,里面太黑了,我骑起来车把摆来摆去,还不如下来慢慢走呢。”
“我回头看了两次,和你拉的越来越远,我不敢在里面等你,所以就先出来了。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就这样,我们顺利通过了铁力买提隧道,进入了北疆。
来到山的这边,白云开始聚拢,云朵在阳光的配合下,做起了光影游戏,山谷间时而阳光明媚,时而天色阴晦。此前辛辛苦苦爬坡,此刻尽享下坡的畅快。我开玩笑的和老王说:“上坡像赚钱,下坡像花钱,现在我们可以痛痛快快的花钱啦!”话音刚落,老王就一溜烟的下降到了谷底。
山的北侧植被相对简单,除了青草以外就是一些野花和灌木,天山山脉最具标志性的雪岭云杉不见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景。老王躺在草地上,美滋滋的晒着太阳。一个身材略胖,皮肤黝黑,戴着黑框眼镜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从对向缓慢驶来。
“你好!”我事先与他问候。
小伙子停稳后摘掉耳朵里的耳机:“你好!”
“你从哪里来?”
“我已经骑了一圈了,从阿克苏骑到乌鲁木齐,然后又从乌鲁木齐骑到这,准备回阿克苏了,我就是新疆人。”小伙子似乎对自己即将完成的壮举感到无比自豪。
“前面下雨了?”我看他浑身湿透了便问道。
“别提了!刚才下了好大的雨,我没地方躲,全湿了,你看!我的外套还没晾干。”
“现在那边还在下吗?”
“不下了。”
“哇!咱们还挺幸运的,刚过来就晴天了。哈哈哈!”我和坐在草地上的老王相视一笑。
果然,向前的公路坑洼处积满了雨水,想必下了不小的雨,可想那个小伙子当时该有多崩溃。
越向北走,公路的坡度也越小,两侧的峡谷逐渐趋于平缓。白云漂浮在清澈的天空上,漫山都是肥沃的牧场,牛羊像芝麻一样被随意抛洒在绿色的山坡上,几顶洁白的蒙古包点缀在离河岸不远的空地上,这是蒙古族最常见到的生活场景。从河谷中走出来后,视野异常的开阔,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暂时远离了天山山区,宽广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向我们张开怀抱,我时不时的回过头向身后的天山山脉眺望,连绵的群山被一层白雪覆盖,这个时候的天山,云层又开始聚集起来,远远地看上去像一堵高墙挡住了南下的暖湿气流,而巴音布鲁克草原此刻正沐浴在温柔无限的阳光之中。
骑行在笔直平坦的草原公路上,你会与浩浩荡荡的羊群不期而遇,尤其是在早晚时分,这里盛产一种名为“巴音布鲁克黑头羊”的绵羊,它们从胸前到脖子再到脑袋耳朵,统统是乌黑色,而其余的后半部分则是常见的白色,尾巴几乎看不见,样子像极了英国广播公司创作的定格动画《小羊肖恩》中的经典形象。最好玩的当属它们肥硕的屁股,像悬挂了两个装满水的气球,圆滚滚,沉甸甸,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实在滑稽可笑。我骑着车子慢慢的跟在羊群后面,眼前是几十上百个摇晃的肥臀,牧民骑着马紧随其后,他的几条牧羊犬虽然看起来很凶,但都很温顺,从不追赶骑车的旅行者。
落日前,我和老王到达了草原上第一座村镇-巴音郭楞乡,虽说是一个乡,但只有二十几户牧民定居在公路西侧,乡政府的二层小楼是这里最醒目的建筑。牧民的房子一字排开,面积不大,但足够为生活在里面的牧人遮风挡雨,牧民在自家房前屋后搭起了不少蒙古包,这些蒙古包都是为到此的游人提供的。里面通常摆放着3张大床,中间是一张桌子,低矮的门口边放置一个火炉,别无其他。
我们找到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餐厅停下来,里面坐着一个从湖南来的自行车旅行者,名叫龙健,面颊被风吹的泛着红晕,看样子这几天没少吃苦。他说他从独山子租了一辆自行车,打算骑行独库公路后,到库车把自行车再归还回去,和我们一样傍晚打算在此过夜,等待次日再翻越铁力买提达坂。我们三个人坐在餐桌前,龙健点了一份番茄蛋拌饭,我和老王要了一份白菜羊肉炖粉条和两碗米饭。餐厅的蒙古族老板娘身材微胖,看上去拥有草原民族先天的力量感,加上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让人多少有些畏惧。她有着宽宽的颧骨和细长的眼睛,民族属性极高;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地域差别感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口:“啊!我真的远离了维吾尔风情浓郁的南疆,来到了游牧的蒙古族草原了。”
饭后,风停了,余晖洒满草原,天边的云朵被晚霞映得通红。夜里,蒙古包外的温度迅速降低,我们三人睡在同一顶蒙古包内,老板娘为我们送来了煤块,点燃了炉火,蜷缩在厚重的棉被里,暖乎乎的。
次日我和老王目送龙健启程,接着,我们也出发了。开都河像回肠一样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滋养着这里的一切,草原公路一路延伸到巴音布鲁克镇,镇子的规模要比巴音郭楞乡大得多。七年前,我在一场春雪中第一次抵达这里,几年不见,变化可真不小。大大小小的宾馆酒店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餐厅商店遍地开花,曾经遥远的草原小镇已是今非昔比,只是这几日受疫情的影响,镇子显得空空荡荡。
说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和生活在这里的蒙古族,人们总会想到一位英雄式的人物,他就是清代的卫拉特蒙古土尔扈特部的首领渥巴锡。从明代崇祯年间开始,为了躲避准噶尔部的威胁,土尔扈特人被迫向西迁徙,到达今天的俄罗斯伏尔加河流域。但后来日益强大的沙俄势力不断袭扰土尔扈特人,在西迁了一个多世纪后,由渥巴锡继承汗位,他决定带领族人向东返回故土。东归途中并非一帆风顺,一路上都有沙俄骑兵围追堵截,损失惨重。最终在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的春天,土尔扈特人与前来接应的清军在伊犁河流域会合,清廷妥善安置了东归的土尔扈特部,并将今天的伊犁地区乃至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和巴音布鲁克草原等富饶的土地划分给土尔扈特人用来定居和游牧,乾隆还册封了渥巴锡,以示对土尔扈特人归顺清廷的赞许。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为多民族统一的中国书写了光辉的一笔,也为多元统一的民族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时过境迁,土尔扈特人的后代仍旧生活在这片肥美的草原上,也许他们之间仍流传着自己祖辈有关千里回乡的动人故事。昔日的苦难和恩情都已远逝,千言万语都化为镇子马路旁广告牌上的四个大字:东归故里。
失落的“中亚乐园”
“阿力麻里”,当你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你会想到什么?凭直觉我会想到游牧的中亚民族, 广阔的大草原,以及充满异域色彩的大街小巷......“阿力麻里”不是某个人,而是一座已经彻底消失了的王城。“阿力麻”在突厥语中是“苹果”的意思,所以“阿力麻里”就是“苹果城”,光听名字就仿佛嗅到了苹果的清香,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阿力麻里在13世纪到16世纪时,先后成为察合台汗国和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是丝绸之路北道上的国际大都市。各个民族在这里和谐共处,各种宗教在这里自由传播。城内栽满了苹果树,春天到来时,城内开满粉白色的苹果花,到了秋天,通红的苹果挂满枝头,所以在阿力麻里总是能闻到鲜花与苹果的芬芳,令人为之倾倒,以至于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中亚乐园”,欧洲人更是将阿力麻里奉为“中央帝国都城”。
带着对它的美好想象,我和老王在一个晴朗的上午离开了霍城县,踏上了寻找“中亚乐园”的旅途。行走在宽阔的218国道上,向北极目眺望,别珍套山上的皑皑白雪散发着闪闪白光,在大路的尽头指引着我们一路前行。国道与高速公路并行,车水马龙。路上有许多薰衣草深加工产品商店,售卖当地特产,附近的薰衣草庄园大多都已收割完毕,所以这个月份已经不是这里最美的时节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阵阵薰衣草的清香。到达清水河镇后,向西走14公里,随后向北拐进农四师六十一团团场,一个硕大的红苹果雕塑安置在团场入口处,路旁的宣传牌上写着“中国树上干杏之乡-61团欢迎您”,紧跟在后面的还有这里曾经的美好称谓“中亚乐园”。
我和老王骑车走进附近的村庄,这里拥有大面积的庄稼地和果园,果园里栽种着杏树、桃树、梨树、还有苹果树,苹果树上硕果累累,十分诱人。当你走进这些果园,无论怎么寻觅,都不见阿力麻里的踪迹,这座“中央帝国都城”早就随着帝国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留一丝痕迹。但据说这里的农民时常可以从土壤中翻出一些陶片瓦片,由此证明,在这肥沃的土地下,埋藏了一座古城,更掩埋了一段久远的历史。
而值得高兴的是,现如今在团场西侧的七连农舍后方,尚存两座东察合台汗国时期的陵墓-吐虎鲁克·铁木尔汗麻扎。吐虎鲁克·铁木尔是成吉思汗的第七世孙,14世纪中页,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流落在外的吐虎鲁克·铁木尔被拥立为东察合台汗国第一任汗王,这一年他仅有十八岁。为了取得伊斯兰教徒的支持,他上任后不久便皈依了伊斯兰教。在当时的察合台汗国内,多种宗教并存,王族始终秉承对各种宗教宽容且自由的政策,但吐虎鲁克·铁木尔认为这种局面不利于他的统治,于是在他的强迫下,十六万蒙古族部众集体皈依了伊斯兰教,使得伊斯兰教在这一时期广泛传播,吐虎鲁克·铁木尔也成为了王族中第一位皈依伊斯兰教的汗王。在此后的岁月中,吐虎鲁克·铁木尔及其后代都大力推行伊斯兰教,先后征服了库车、吐鲁番、哈密,将影响力推进到东天山一带,从此确立了伊斯兰教在新疆的主导地位。在这一时期,众多佛教僧侣被强迫改变信仰,寺院被捣毁,佛像被推倒,大量民众也在武力的迫使下改信了伊斯兰教。到了1363年,吐虎鲁克·铁木尔离世,伊斯兰教教徒为他在阿力麻里城附近修建了这座伊斯兰风格的陵墓,以此赞扬他的功绩,一段历史也随之被永久尘封起来。
我和老王在正午抵达这里,陵墓外的大门紧锁,门外有一户回族人家,老者头戴白色礼拜帽坐在房前的树下,包着黑色头巾的老伴儿和穿着迷彩服的儿子端来饭菜,显然这一家子是要准备吃午饭。我小心翼翼的向这户人家打听,得到的回答是,陵墓禁止参观,这户人家就是陵墓的管理者。老王走上前试图说服对方,但始终没有得到应允,于是我们只好趴在铁门上,以一种渴求的姿态向内张望。从大门到达陵墓还有一百米的距离,陵墓前栽种了许多花木,但样子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精心打理过了,显得有些颓败杂乱。陵墓大部分被树木遮挡住,只有洁白的穹顶从茂密的树木中钻了出来,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格外夺目。
跋涉了一个上午,却被拒之门外,我心有不甘,于是我们回到公路上,开始在附近寻找更好的观赏角度。我推着车子钻进一条胡同,爬上墙根下的沙土堆,视线可以投向不远处的陵墓,但由于陵墓中的树木过于茂盛,我无法完整的看到陵墓,加上四周又被铁丝网和监控探头环绕,根本不敢靠近。最后我们又来到了它的后方,这里有几座废弃的大棚,我们爬上大棚的土墙,这里视野较为开阔,但角度却不够理想。
陵墓通体白色,正面用蓝、白、青紫三种颜色的磁砖镶贴,门两侧和上方各有阿拉伯文赞美词装饰,据说这些磁砖都是当时从中亚运送过来的,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后,陵墓上的磁砖已经脱落遗失了不少。在它一旁的是一座相对小一些的陵墓,那是吐虎鲁克·铁木尔妹妹的陵墓,相比哥哥的陵墓,妹妹的则朴素了许多,通体白色,没有任何色彩装饰。吐虎鲁克·帖木儿的陵墓其建筑风格像极了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的沙赫静达陵墓群中的某一座陵墓,据说吐虎鲁克·铁木尔的姐姐就葬在撒马尔罕的沙赫静达陵墓群中。我曾在2016年到访过那里,两座陵墓如出一辙,仿佛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令人印象深刻。这也不由得让人想到远在吐鲁番盆地的那座已经严重倒塌的黑兹尔·霍加麻扎,相比老爸的陵墓,儿子的未免太过惨烈。
站在大棚的土墙上,我转身向西眺望, 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苹果园,在这极为开阔的大地上,曾经的阿力麻里已不复存在,我努力用自己的想象力尽可能的复原当年的场景。我看到高低错落的民居院落,看到城中街道上流动的各种面孔,有来自叙利亚的工匠、蒙古高原的勇士、欧洲的传教士、中亚的粟特商人......春天,王城内外到处都弥漫着苹果花的淡淡芳香,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农妇在庭院中制作果酱,男人们品尝着蜂蜜面包有说有笑;秋天,小孩儿爬上枝头,采摘清脆的苹果,落叶随风飘动,赶着马车满载着过冬草料的农夫默默驶过,膘肥体壮的牛羊在牧人驱赶下走回围栏......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中亚乐园”啊!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再美丽的女子也有老去的一天,再繁盛的王国也有消亡的一刻。15世纪末,阿力麻里在东察合台汗国与中亚帖木儿汗国的战争中毁于一旦,曾经的王城被时间的尘埃深埋地下,只剩下吐虎鲁克·铁木尔的陵墓在原野中诉说着往日的辉煌。我和老王坐在高粱地旁,吃着产自“阿力麻里”的苹果,苹果汁在口中四溢,欣赏着开干河风光,每咬下一口,都是厚重的历史。
本书目录
缘起
第一部分(河西走廊)
一:进入河西走廊
二:从古浪县到武威的旅程
三:与长城同行
四:河西走廊上的十字路口
五:穿越沙漠
六:前往黑水城
七:抵达瓜州
八:千年敦煌
九:朝圣之路
第二部分(河套地区)
一:阴山下
二:从后套平原驶向毛乌素沙地
三:重返银川
四:从贺兰山到无定河
五:逆流而上
六:穿梭在黄土高原
七:六盘山下清水河畔
八:好水川古战场
第三部分(新疆)
一:黑山岩画
二:通往新疆的大道
三:哈密
四:走出无人区
五:火洲
六:走进吐鲁番
七:迈向南疆
八:从博斯腾湖到孔雀河
九:营盘古城
十:顺河而下
十一:车尔臣河绿洲
十二:河流与沙漠
十三:丝路南道上的和田
十四:叶尔羌汗国
十五:喀什噶尔的记忆
十六: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
十七:走进塔吉克人家
十八:与风沙搏斗
十九:图木舒克
二十:夜宿阿恰勒
二十一:消失的姑墨国
二十二:沙尘暴袭来
二十三:飞地孤城
二十四:西域都护府
二十五:库车
二十六:在荒原上寻找古城
二十七:克孜尔千佛洞
二十八:向独库公路进发
二十九:告别南疆
三十:滞留在巩乃斯河谷
三十一:草原八卦城
三十二:乌孙故地
三十三:躲避暴风雨
三十四:翻越乌孙山
三十五:在伊宁的时光
三十六:惠远镇
三十七:失落的“中亚乐园”
三十八:赛里木湖
三十九:安集海的红色海洋
四十:从石河子到乌鲁木齐
四十一:疏勒城
四十二:伤病来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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