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我们的货币史（一）:从贝币到秦半两

时尚李

从大自然中的一枚枚贝壳到电子屏幕里的一组组数字，货币形态由古至今一再演变，这背后不仅记载了数千年间我们社会文明的日渐进步与发展，也凝刻下了一次又一次时代的兴衰与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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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货币的起源-贝币

我国古代货币起源于何时？按照现代考古和相关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几千年前的商周时期，此阶段已经产生了使用贝币作为支付手段的交易行为。
贝币：即当时用贝类生物外壳所制而成的货币，又称为货贝。早期的贝币均是采用天然贝所制，其中多以海贝为主，淡水贝较为少见。
虽然贝本身种类繁多，但是并非任意一种都可以用来制作贝币，相反此中是有着一套严苛的选择标准的；首先贝的外形要精致美观，其次质地要坚硬耐用不易损毁，另外在尺寸以及轻重上要大小适中便于携带，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贝并不多；根据现代考证对比得出主要有黄宝螺、金环宝螺、紫贝、虎斑宝贝大致几种。又因为它们在形貌上都有着狭长内凹的对齿壳口的特征，故此也有将统称为齿贝的叫法，通过采集筛选后的齿贝，在经人工打磨穿孔后最终的成品才是为贝币。



贝币

天然海贝制成贝币的过程并不算复杂，但由于当时的社会中心距海较远，对贝的采集上却是很不方便的。因此随着已有的贝币被不断使用和消耗，依赖天然贝制币越发不能及时填补数量上的需求，于是随之逐渐开始出现了各种仿制贝。
仿制贝：顾名思义即仿照天然贝的形制以其他材料为原材质铸造或者雕制而成的贝币。仿制贝种类诸多，以珧贝、骨贝、石贝、陶贝、铜贝较为常见，另外还有较少见的玉贝和包金贝。其中铜贝的出现是最具有深远意义的，它打破了之前贝币的制作工艺皆为雕、磨地传统，开启了以金属和铸造工艺制作货币的先例，直接为后世货币形制的形成起到了关键的奠定作用。
贝币即为我国最早的货币形式，这个结论基本上是不可置否的。但是，贝币在当时是否曾成为普遍流通货币？这一点在答案上或许是否定的，因为首先在理论上来说，当时的社会形态下，人们的生活范围与可生产出的物质种类都相当有限，个人生产力又极为低下，绝大多数普通人民的劳动力仅能勉强维持生存，产能剩余几乎接近于无；在这种并不具备足够商品生产力的社会环境下所能产生的贸易无非是甲拿粮食换一张乙的皮毛，亦或乙用新摘的果蔬同甲换一捆木柴，交易行为此时还仅限于以物换物地层面，远达不到需要货币作为媒介的程度。
再者，虽然可以考证到贝币设有计量单位“朋”，但对于多少贝币算作一朋，各类记载中的说法却不尽相同。有说“二贝为一朋”，也有说“五贝为一朋”，亦有说“五贝一系，二系为一朋”等等。由此可见贝币似乎并不具有作为一般等价物的清晰标准，那么便难以在普通交易中体现具体价值，所以它如果是作为普遍流通货币存在的话显然是不合理的。
故此，贝币于当时整个社会而言:所使用流通的范围是有限的，应该并没有作为普遍流通地货币形式存在；实际上更多的是上层社会以及少数人群作为赐锡品、装饰品、礼品、甚至陪葬品来使用，而在真正的使用价值上，常常也随交易双方和交易事宜的不同而不同；相比作为货币形式，更多意义上是作为被权贵阶级赋予了象征地位和荣誉的特殊价值品、贵重品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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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秋战国-铜铸币

随着社会不断的发展，生产力日益增长，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商品交换、贸易往来逐步成熟，货币开始成为了人们生活中的普遍需求，这一阶段产生了形态各异、广泛盛行的铜铸币；此时的铜铸币可主要囊括为布币、刀币、圆钱、蚁鼻钱四类货币体系。
布币：大类上分为空首布和平首布两种。其形态由农具鎛演变而来，鎛类似于我们今天的铲，所以布币又被称为铲布。
最初的布币产自西周时期，几乎完全仿照鎛来制作，币体由上到下长达十几厘米，宽近十厘米，首端呈可以纳入铲柄的空心结构。这种体大銎短，厚重粗糙的布币是其体系中最早的原始布。
空首布:春秋初期人们基于原始布演化改良而成，其相对于原始布尺寸和厚度上大幅度缩减，做工上也变得精致整齐，使其更为容易铸造和携带，但外形上仍保留了首空可纳柄的特征，所以叫做空首布。



空首布

平首布:时代变更到春秋末期，货币形态不断进化，便出现了平首布。平首布相当于优化版的空首布，其在形体上不仅更加的小巧精美，而且抛弃了空首布空首的设计，使币体完全成为了接近扁平的片装，进一步的推动了货币形态的发展。



平首布

刀币：大类上分为齐刀、燕刀、尖首刀、直刀四种。刀币同布币源自于农具一样，其形态直接来自于人们生活中常用的刀具。
齐刀：产自于齐国，因其相较其他刀币体型较大，又被称为大刀。齐刀的特点为厚大而精美，呈首尖、背弧、刃凹、尾环的基本形制；刀面上多铸有表明铸造年代或铸造地的文字，主要通行于齐国境内。



齐刀

燕刀：产自于燕国，燕刀刀身上都铸有一个日月相邻的符号，按照形态来看非常近似于现代的明字，所以又称为明刀。燕刀在形制上有圆折、方折两种区分。圆折刀身、柄交接处呈圆弧状，方折刀身、柄交接处呈折角状。燕刀流通范围极广，我国北方多个城市都曾有出土，甚至日本、朝鲜的一些地方也有出土。



燕刀

尖首刀：同样产自于燕国，尖首刀相比明刀要更大一些，外形上也更接近于刀具。其刀首尖锐、刀面平整、多有文字，文字多数为记录数目、方位或干支的单字文。主要流通于燕国境内。根据考证，尖首刀的产生时间早于明刀，所以明刀极有可能正是由尖首刀演化而来。



尖首刀

直刀:产自于赵国,其刀身平直，体型在刀币中最为薄小，因刀首圆钝也被称为圆首刀或钝首刀;刀身多铸有表明铸造地的文字，主要流通于赵国境内。



直刀

圆钱:战国时期秦、齐、燕、赵、魏、韩诸国都有铸行圆钱，但作为主要货币流通的只有秦和魏两国。
圆钱的形态演化自生产工具纺轮，圆形铜质、中间有孔，也被称为环钱。初期的圆钱形制上皆为圆形圆孔，制作劣质通体粗拙。之后发展成相对较为精致的圆形方孔。
战国时期直到秦统一六国之前这一阶段的圆钱可笼统分为三类:
一是产自韩、魏的布币区圆钱，二是产自齐、燕、赵等的刀币区圆钱。此两类圆钱都铸有表示地区或者单位的币文，形制上分为圆孔、方孔及周缘有郭、无郭之区分。
三是产自秦国的秦圆钱，因币面铸有表示重量单位的半两二字，因此也被称为秦半两钱，当时主要在秦国境内流通。
秦圆钱在战国圆钱体系里是意义最为深重的存在。首先不同于其他诸国圆钱只作辅币使用，秦国是将秦圆钱作为主币通行。
另外秦惠王时期对秦圆钱进行了一次重要的改进，从形制上将一直以来的圆孔改为方孔，致使圆形方孔半两钱就此诞生。普遍认为这一改进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圆钱在使用上通常需要以绳、木串连，而方孔相比圆孔贯穿起来不易摇荡、更为牢稳。从整个货币史上来看，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次改变，不仅意味着货币在实用层面趋于成熟，而且为日后货币形制的统一埋下了关键的伏笔。
圆钱在战国时期属于较小的货币体系，远不如布币、刀币盛行。但圆钱的通行在货币史上意义非凡，它在货币形制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为日后2000多年的主要货币形态的形成打下了深厚基础。



圆孔圆钱

蚁鼻钱：蚁鼻钱产自于楚国，在战国时期的货币体系里蚁鼻钱算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其形体呈面凸背平的椭圆锭形，除了同样为铜铸币之外，它在形制上几乎与同时代的货币完全脱离。蚁鼻钱极有可能演化自周时的铜贝，但又与周铜贝有明显区别，周铜贝多有槽无文，而蚁鼻钱均无槽多有文。蚁鼻钱上面的文字具体有多种，但最为常见的一种字形看上去“似蚂蚁歇与鼻尖”，因此被叫做蚁鼻钱，另有字形似鬼脸的鬼脸钱等，现今都被统称为蚁鼻钱。



蚁鼻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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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秦统天下-秦半两

春秋战国前后历经500余年，此间货币形式蓬勃发展，但因长久的各自割据，导致同期各种货币形式复杂混乱，给相互之间的贸易流通和等价换算造成极大的不便。直到秦统一六国后，秦始皇对币治进行了措施有力的改革，才终止了这个乱像。
秦国统一天下后，秦始皇在众多政治上的举措之一便是统一币治。他下令废除掉各地原有的货币体系，一律改用黄金与方孔圆钱，规定黄金为上币，用作赏赐和大型交易，方孔圆钱为下币，用作普遍流通。如此一来当时的布、刀、蚁鼻钱、圆孔圆钱等在交易环境中便失去了效用，从此逐渐淡出流通领域直至消亡，货币形制至此走向统一。
秦始皇沿用战国时期既已于先秦境内铸行的圆形方孔半两钱作为统一的货币形制，并且在铸造规范和通行监督上实施了一系列的有力政策。规范上颁布条令，货币只能由朝廷统一集中制造，不允许民间私造。监督上专门铸造了用以衡量判别半两钱轻重真伪的四两法钱。由此进一步的推动巩固了半两钱的合法性和独有性。



秦半两

秦始皇之所以确定以半两钱来作货币的统一形制，在现代看来其主要原因或可归纳为三点：
一，政治上，作为新的统治形式，需要彰显改革的彻底性，势必要抹除旧有的统治痕迹，其他除先秦外的货币自然便被弃绝。
二，实用上，半两钱这种圆形方孔的形制无论在铸造上还是使用上都的确要优于同期其他货币。
三，寓意上，半两钱圆形方孔的形制契合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也符合内圆外方天命皇权的文化思想。
以此综合来看半两钱能够在混杂的货币体系中最终脱颖而出，实际上是由多重因素导向必然的一个结果。
历史已经给出了证明，秦始皇以半两钱统一币治的决定是正确而成功的。自秦朝将半两钱定为法定货币起，一直被沿用到清朝末期，历经两千多年，其圆形方孔的基本形制都未再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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