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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 笔记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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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6 22: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
郭建龙
120个笔记
前言 一部新视角下的中国财政史诗
其实,这所谓三大基础并非从德国人那儿来的舶来品,而是中国历史上一直依赖的财政手段。实际上,中国古代的各个王朝已经频繁地在使用国有企业、公有土地制度、垄断货币发行的手段,这些手段之所以能够被现代政府驾轻就熟地运用,不是从外国学来的理论,而是传统带来的本能。
中国历史的财政逻辑
节度使的设置,破坏了正常的官僚制度,无法产生有效的制衡,使得节度使反而大权在握,有力量反抗中央,并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
集权财政的三大周期
王莽时期,惑于复古主义的政治幻觉,政府进行了激烈的、带着计划经济色彩的财金改革,但由于政府干预对于社会经济的破坏太大,导致了政府的垮台。
它曾经充满了希望,却最终被迫回归到国有企业、金融垄断与土地公有制的两千年往复中。
引子 汉武帝:两千年帝国财政的教科书
汉代建立的中央集权模式,带来了一个无解的困境:中央政府要维稳,就必须多收税;要多收税,就必须建立国有企业和金融垄断,而这势必影响到经济的发展;经济发展停滞后,又反过来影响政府维稳,从而造成王朝的垮台。
战争:名将之福,财政之灾
如果换个角度,从财政角度去观察,就会发现战争有巨大的破坏性,所谓“名将之福,财政之灾”。
疯狂地卖爵,乱套的货币
到这时,国家垄断制度已经呼之欲出。汉武帝最终找到的出路是:如果要获得无限制的收入,就必须把政府变成一家庞大的企业,这家企业唯一的任务就是为政府创造利润,政府想要多少,就供应多少。这就是官营垄断之源。这个办法也终于影响了未来两千多年中国的经济和财政的走势。
解决财政危机,求助盐铁官营
山海收入
干预经济,必用酷吏
有的案件拖延十几年还未结案,监狱里关押着十余万人。
消失的小政府
在日后的历史中,我们还会看到无数次权力的内廷化。当皇帝觉得现有的机构不能领会他的意图,对他形成羁绊时,就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新机构来掌管权力。这种对原来官僚架构的破坏,令政权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也造成了大量的冗余官员。政权的不稳定,以及官僚机构的烦冗,甚至成为整个王朝的绝症。
统一的代价?
在大一统帝国下,人民享有无数的好处:迁徙的便利,市场的庞大,和平带来的飞速发展……为了获得这一切,我们必须承担一部分集权之恶,养活一个日益庞大的官僚体系。为了养活这个体系,又必须忍受政府垄断资源的存在。这就是“必要的恶”理论。
第一章 秦代:中央帝国的诞生
秦代灭亡的原因跟“仁义”毫无关系,而是亡于战争财政所带来的巨大社会成本。
楚汉相争:一道岔路口的选择题
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没有统一的理念,他们受到六国的影响,也憧憬着割据一片土地,独立称王。
在灭亡秦朝之后,将原来的七国土地分割成了十九块,建立了十九个诸侯国。
与其他的王不同,项羽号称“霸王”。现在人们一提起霸王,首先想到的是蛮横、不讲理的人,然而在古代,“霸王”一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称号。项羽怀念的是春秋时期的五位霸主。
项羽自称霸王,就是希望与其他王区别开来,表明他担负着维持国与国之间秩序的责任。
要建立统一的国家,需要经历两个步骤。第一步,用军队进行武力征服;第二步,用文官进行政治征服,建立统一的制度。不管是波斯帝国还是亚历山大帝国,都完成了军事征服,却无法完成政治征服。
但是,如何将军事征服转向政治征服,人们很难把握。当军事征服刚结束,由于惯性,大量的军队仍然存在于四方,他们的利益不容忽视,如果迅速把财政权从他们手中移开,会造成军队的不稳定;如果继续让军队掌握过多的资源,又无法建立起后续的政治结构,最终会产生资源分配上的严重不平衡。于是,依靠军事打下来的帝国,又在军人的纷争或者财政危机中分崩离析。
到了春秋后期,随着几个大国的崛起,国君感到这种杂凑的军队已经不能满足军事需要了。他开始组织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时,财政问题就更加突出。
平籴
为武力征服而建立的财政制度无法及时地转换成政治征服的工具。
按照古人的观念,如果没有战争和灾荒的侵扰,连年丰收,人们劳作三年,就能够积攒下一年的余粮。当丰收了九个年头,积攒下三年余粮,就称为“登”,意味着五谷丰登;如果好年景维持了十八个年头,有了六年的余粮,就称为“平”,意味着和平稳定;如果积攒了九年的余粮,就称为“泰平”。所以天下太平需要二十七年的和平时光才能获得。
对于现代人而言,文帝的统治简直是一个小政府的范本。亚当·斯密曾经提出,政府只需要保证最基本的财政支出,如国防和必需的公共工程,其余一切都应该交由社会去做。
历史上,中央帝国最大的财政失控总是出现在军事上,一旦控制住了军事支出,的确可以做到“小政府”。所以,历史上采用黄老之术的时期,往往是不需要太多军事行动的时期。由于和平,方才富足;而富足伴随着和平,于是成就了汉初的盛世。
丧失了独立的财政权,就意味着联盟的解体。因为不管是外交还是军队,如果没有财政收入作为后盾,都将化为泡影。
与黄老之徒着重于解决经济问题不同,儒家对经济和财政都不感兴趣,他们采取的是另一种思路:利用对皇权有利的政治思想,加强对社会的软性控制。可以说,他们只对政治和社会控制术感兴趣。
贾谊的做法是典型的儒家做法。之后,董仲舒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采取的同样是这个办法:通过强调人在宇宙中的秩序和等级,将每个人都固定在他的位置上。
诸侯借口帮助景帝清理身边的恶人晁错,发动了七国之乱。景帝在面对诸侯王的叛乱时,显出了投机本色。他首先杀掉晁错,希望诸侯止兵。当看到诸侯无意退兵时,才坚决迎战。
汉武帝:不可避免的财政扩张
当后宫的人数达到数千人时,养活这个后宫就要耗费大量的物资。而除了皇帝之外,各地的诸侯王、官员都要维持愈加庞大的排场,俸禄消耗呈几何级数增长。
王朝初期,经济处于快速恢复期,经济增长的速度还能高于官僚集团的膨胀速度,这时,民间的收入就会增加,人们的日子更好过。但是,到了盛世末年,经济增长速度慢慢减缓时,官僚的膨胀速度却正处于高峰时期,悄然超过了经济增长的速度。
经济减速时,官僚集团的膨胀速度却无法降下来,甚至反而会加速膨胀。因为经济不好,民间的日子不好过,吃空饷的人更不想离开官僚集团的庇护,更多的人想挤到庞大的官僚队伍里来。
这时的吏治也最败坏,官员们不是想着政绩,而是想着如何讨好上级和皇帝。
官僚集团引发的战争问题导致财政失衡,财政失衡又逼迫皇帝开办国有企业、垄断资源。而政府具体参与经济之后,又需要大量管理经济的官员,官僚系统一下子膨胀了数倍,成为凌驾于民间经济之上的巨大负担。
由于古代缺乏道路系统和交通工具,运输税粮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就算是富裕的中央帝国也感到很吃力。
首先,帝国农业税的税率不高。
其次,农业税税率低,并不意味着农民税收负担低。在降低农业税的同时,政府却采取了更灵活的方式,从其他方面获得财政收入。这些收入包括:垄断工业的国有企业收入、关市收入、垄断流通领域的收入、垄断铸币产生的铸币税、财产收入,等等。这些收入最终都会转嫁到农民头上。
虽然货币上标明了重量,但有的人会把货币做得比标明的重量更轻,却按照标明的重量去使用,赚取差价。
可是,一旦官方授予不足值货币和足值货币同样的流通权,就会有人在铸造货币时故意缺斤少两。而人们持有货币时,也会先把货币的边缘剪下来,再把剪边货币当作足值货币使用,剪下来的边就可以用来铸造新的货币。时间长了,足值的货币反而不见了,只剩下不足值的劣币。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原理。
如何解决“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呢? 出乎意料的是,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开放铸币权,允许所有人铸造货币;与此同时,放开民间的选择权。官方不去规定哪些货币能用,哪些不能用,由民间根据各家货币的口碑自行决定接受与否。这是一种自由竞争的模式:口碑欠佳的铸币没有人接受,就慢慢地消失了;而口碑良好的钱币接受的人多,会成为竞争的胜利者。
放开货币铸造权和使用权,这种方法虽然是解决“劣币驱逐良币”的唯一方法,却受到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的抵制。政府之所以不接受这种做法,并不是因为这种做法没有效率,而是因为这意味着政府彻底失去了对于货币的话语权,从而丧失了干预市场的能力。
吴王刘濞有了钱,中央政府对他心怀猜忌,害怕他会反叛中央,而中央政府的猜忌又终于逼迫刘濞反叛
后世的皇帝们也充分地意识到,汉武帝给他们的统治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当政府垄断了铸币权之后,皇帝就掌握了另一种获得财政收入的手段,而且是最简洁、最直接的手段。他只需在铸币中掺一半的假,就可以铸造出多一倍的货币,用这些货币可以换来多一倍的物资。等市场发现了皇帝的诡计时,一切都晚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货币贬值一半,相当于政府收取了百分之五十的通胀税。但由于皇帝利用了时间差,没有人能够防范这种铸币税。
宋代以后,随着纸币的发明,政府更是找到了一本万利的方法,通过印钞票来掠夺民间的资本
在人们期待的改革清单中,国企改革被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人们希望国企退出所有垄断性行业,将资源留给民营企业,提高经济效益。
不过,由于汉帝国的官僚体系已经膨胀了好几倍,对于盐铁工业的垄断也一直持续下来,经济不可能完全恢复到文景时期的繁荣。
桑弘羊的基本观点只有一个:财政需要。为了应付庞大的财政开支,政府必须从商业上获得收入,否则政府就会破产。而与他辩论的文学、贤良们都来自民间,对于政府财政问题不甚了了,对于民间发生的事情却更为了解。他们最能感受到武帝政策给民间带来的困扰。但这些人在理论功底上比桑弘羊差很多,说不过别人,就搬出“政府要以德服人”,或者“政府要回归儒家传统,不要与民争利”,甚至强调要重本抑末,以为问题出在工商业上面,没有看到工商业并没有罪过,而是政府控制了工商业,才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所以,后世的新派人物大都嘲笑这些贤良、文学的迂腐。
2012年开始的反腐运动仍然在轰轰烈烈地继续。执政者之所以如此大规模地反腐,是因为这是推进改革的必不可少的步骤。
从汉代起,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一统政权的结构,都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中央和地方争权的双重治理结构。除了中央政府这个层级之外,还有许多条条块块的诸侯。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每一个卿,都是一个拥有独断权力的诸侯,他们的利益和中央是不一致的,甚至是背道而驰的。
上一届中央政府调控了十年房价,却以失败告终,其原因就在于地方政府并不想调控房价。因为一调控,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就会出现大幅度下滑,而地方官员也没有办法从中渔利了。所以,每一个地方官员一边跟着中央唱高调,一边在私下里挖墙脚搞自己的一套。而中央政府知道地方政府的阳奉阴违,却很难抓住具体的把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汉宣帝也曾经做出过类似的努力,但宣帝死后,汉代却并没有走出中央和地方争权的困局,甚至出现了新的失衡。而社会上,贫富分化问题也愈加严重,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汉代的人才流通机制非常孱弱,富者恒富,穷者恒穷,容易形成社会的结块现象。这个结块现象在三国两晋时期达到高潮,而当时的所谓“世家大族”,大都在西汉时期就开始形成了。
皇帝为了加强人才的流通,避免阶层的固化,采用察举制来发现民间的人才。但是,一旦权力和利益结合之后,察举制就逐渐失效了。负责察举的官员选的都是有钱人的子弟或者关系户。随着人才上升的通道被官僚阶层和富裕阶层(这两者往往是合一的)所垄断,社会结块、贫富分化就更加严重了。
贫富分化还造成了一系列的争论:为了解决贫富分化问题,到底是应该管制经济,还是放松经济?
政府的管制需要官僚去执行,而政府的权力愈大,官僚可以变现的资本也就越大。最后发大财的往往是政府的官员、官员的亲戚朋友,以及其他类型的关系户。另外,政府对于经济的限制越多,民间经济越凋敝,人们就越会发现要发财只能靠政府。
中央政府为了政令通达,必须集权。但一旦中央政府集权,地方政府又会把负担转嫁给民间。总之,在双层政府的博弈下,吃亏的永远是民间,而中央政府试图放权的努力也总是败于官僚阶层的抵抗。这种问题在集权体制的历次改革中都能看到踪迹。
第三章 一个幻想家的财政实验
王莽改革的核心包括三个方面:土地所有制改革、货币制度改革,以及加强政府垄断。
过于平静的改朝换代
但王莽多虑了。其实大部分官员是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看待这场斗争,仿佛与己无关,他们只会选择和胜利者在一起,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在大多数官员以冷静和功利的眼光看待王莽代汉的同时,这位新皇帝却有着一批狂热的粉丝。这些粉丝的数量有限,却掌握着一大半的舆论和话语权。正是他们将王莽捧上了天,也正是他们的狂热诱导着王莽进行改革。 这些狂热分子就是当时的儒家知识分子。
回归古代:西汉末年的儒家暗流
在对社会不满的人眼中,整个社会都充满了不公正,干活的人忍受着贫穷,不干活的人却享受着奢侈。特别是在一些家族势力的带动下,人们竞相穿戴绫罗绸缎、金银珠玉,竞相购买家奴,建设高级住宅。富裕的人家更是控制了地方官僚的选举,饱学的儒生没有办法进入仕途。 对现实不满的带头人大都是儒家知识分子,他们大声呼喊着改变。“Change”,这个美国总统奥巴马运用得滚瓜烂熟的词汇,在中国历史上也屡屡发生着作用,让人们显得无所适从。
但是,与更多人想当官比起来,这个渠道仍然太窄,大部分人根本无法通过儒术进入政权。更令皇帝想不到的是,他们尊崇儒学是为了给政权带来稳定,而儒学的发展却对社会稳定起到了负面作用。 首先,儒生掌握了强大的宣传能力。作为官方学问,汉代的儒学仿佛同时控制了现在的中宣部和教育部,拥有无限的开火权。 但儒家学者们并不总是按照皇帝的意图编造理论,他们还时不时让皇帝难堪。
这是古代社会的“共产主义”,一个高不可攀的理想。但在汉代后期,却成为许多人探讨政策、制定法规的模板。
当王莽改革失败后,大儒们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绝口不提这段书生乱政的历史,继续充当后世执政者的犬马。人们将社会的乱套都归罪于王莽,反而忘记了当初社会舆论的推动作用。于是,王莽就作为著名的乱臣贼子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需要说明的是,中国历史上可能并不存在一个实行井田制的时期。周代实行的土地所有制是封君所有制,也就是封君控制土地,再把土地分配给农民耕种,收取一定的贡赋,或者让农民给封君多种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即公田,其产出完全归封君所有。
孟子所处的时代,孟子根据周代的土地情况,在纸面上设计了一种他认为最理想的土地制度。他首先将土地分成一块块九百亩大小的正方形区块,再在每个区块中横画两道,竖画两道,如同一个“井”字,将土地分成大小相等的九块。周边的八块分给八户人家,而中间的一块是公田,由这八户人家共同耕种,公田的收成则归属封君。孟子设计的制度只是出于理想,技术上却不可能实现。比如,土地不见得都能分成九百亩的正方形区块,当农民生老病死后,如何重新分配土地更是问题。
潜在的观点是:必须把土地从私人手中收归国有,由天子统一进行分配。
王莽没有想到一点:不管是谁,在什么时代,在执行全局性的改革过程中,仅仅依靠下达法令是不行的。在如此广大的疆土内,如果缺乏有条不紊的规划,以及巨大的执行力,如此大规模的改革必然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所谓五均,是政府对物价进行控制,对行业进行垄断和专卖的做法。
赊贷是指当民间经营者缺乏资本时,政府还可以以放贷的形式借给经营者一笔钱,按照月息三分收取利息,介入民间金融市场。
六筦之中,有许多项其实已经由汉武帝实施了,但是王莽将其系统化和理论化,并置于统一的框架之中。而背后的目的却与汉武帝一样:财政动机。 当五均六筦政策把社会上最重要的商品都纳入政府的控制之中时,我们就看到了计划经济的影子。
公元17年,当政府更加缺钱时,王莽放弃了原则,任命商人担任五均六筦之官,加强对民间违禁者的打击。 但到这时,此起彼伏的叛乱者已经使王莽无法把他的命令推行下去了。
王莽的改革已经卷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旋涡。财政改革导致社会经济紊乱,经济紊乱导致社会动荡,社会动荡减少了政府财政收入,财政收入的减少让政府更加致力于搜刮,到最后政府无力镇压动荡。他的失败已经无法避免。 在短短十几年中,汉代留下的家底已经消失殆尽,社会开始分崩离析。王莽想利用复古式改革加强权力,却由于改革措施不当,造就了一个短命的王朝。
王莽希望通过一次改革来使货币贬值,但又不影响社会的稳定。他的办法是发行大面额的钱币,这是中国统一之后政府第一次系统地发行大面额货币的尝试。
但是,在政府看到利润空间的同时,民间也同样看到了。一枚大钱就意味着二十倍的通货膨胀,也意味着偷铸一枚大钱获得二十倍的利润。这是一项少有的暴利投机。
它演示了一个政权可以利用币制带来多大的灾难,也显示了当货币的面值严重脱离了其价值时,即便依靠一个庞大政权,也仍然无法战胜市场的力量。如果不遵循这个规律,那么历史将把该政权扔出舞台。
第四章 穿越朝代的制度惰性
东汉末年,由于财政无法满足维稳的需要,皇帝建立了一个新的官职:州牧。州牧是一个集军政、民政、监察于一体的官职,州牧一诞生,就是一个独立于中央政府,最终会瓦解中央政府的官职。东汉也是从这时,进入了解体的节奏。
当皇权受到抵制
王莽的改革导致群雄并起,光武帝刘秀在纷纭扰攘的大潮中成为胜利者。与大多数开国皇帝不同,刘秀生性宽宏,谦恭多士,不仅非常体恤民间,也不喜猜忌帮助他打天下的功臣,这使得功臣群体大都得以善终。如果从两千多年的皇帝中选择几个好皇帝的话,他的排名绝对在前十位。
刘秀在位时期,也恰好是中国科技大发展的时期,人们对水利的建设进一步发展,水运便利了经济活动。南阳太守杜诗更是创制了水排,即利用水力鼓风,提高了冶铁炉的温度,中国冶铁业出现了巨大的进步,并由此惠及其他行业。耕地技术也在慢慢普及。
穷人为了避免纳税,投身于可以免税的富人家中
而富人的免税理由也有千千万万种,致使皇帝的税收都漏走了。更可恶的是,这些人还与官员勾结在一起,负责清丈的官员,故意把好地留给那些有势力的人和关系户,把坏地留给穷人,这一行为在地方上引起了更大的民愤。
人们习惯上认为,一个朝代的建立,就意味着制度的重建。但实际上,从秦始皇统一到公元1949年,中国只有三次重建制度的机会。每一次重建后的制度,都经过了许多代人的努力才逐渐完善,而它的解体则更加漫长。
在司马直时期,一个大郡太守的职位,官方通行的价格是两三千万钱左右。这笔巨款不可能由官员个人出资,只能通过压榨民间来获得。这是一种中央和地方的分赃机制,中央默认地方官吏从民间取财,同时地方官吏必须让中央分一杯羹,作为默认他们发财的代价。
随着皇帝卖官价码的抬高,即便是要从民间榨取,也意味着官员必须放下心理包袱,把自己定位成全心全意赚钱的商人而不仅仅是父母官。 许多人因为磨不开面子,或者担心无法凑齐这么多钱,请求不去上任。与历史上大部分时期人们抢着做官不一样,这时却是皇帝强迫官员去上任。只要任命,就必须去,否则严惩不贷。
司马直只得从京城出发前往钜鹿,在到达黄河边的孟津关时,他给皇帝上书,极力申诉当时的弊端,并预言如果继续这么做,必然引起巨大的灾祸。随后,他吞药自杀。司马直成为少有的被逼当官而自杀的人。
为了不打仗,东汉政府每年向匈奴的南单于提供一亿零九十万钱币,再向西域提供七千四百八十万钱币。给北方蛮族的钱大约占了财政收入(约七十亿)的百分之二点五。
但是,人们没有意识到,桓灵时期的局面实际在前朝就已经注定了。当正规的财政系统被破坏,政府就已经变得低效、无法运转了,哪怕换成是光武帝、明帝或者章帝,也没有办法挽回局面了。
灵帝的改革很像后来唐玄宗的改革。灵帝创造了州牧这个军阀集团,玄宗则创造了节度使。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因为行政效率低下、财政开支分散(或者不足),无法满足军事需要,所以,必须在地方上安排一个掌管一切的官员,统一管理财政,形成合力。
他们掌握着一个地方的全部资源,可以迅速调动资源用于战争。袁绍(冀州)、袁术(扬州)、曹操(兖州、冀州)、刘备(徐州、豫州、益州)、刘表(荆州)等,都从地方起家,他们或者亲自担任,或者派心腹代理,但最终的目的都是控制一个地方的所有资源,以用于战争。东汉政权终于在这巨大的离心力之下走向崩溃。
第五章 魏晋南北朝:战争时期的财政竞争
在势均力敌的战争中,获胜的一方往往是财政组织最出色的一方。这个现代军事的基本原理在三国时期就有着很好的反映。
三国:财政为王
禅让得来的政权之所以短命,原因在于新政权虽然继承了前朝的统治权,却也继承了前朝政权积累下的诸多毛病。政权内部结构盘根错节,形成了巨大的惯性,皇帝束手无策。这样的政权不可能重新设计政治和经济制度,只能在前朝的基础上做些许的改变。政权只能是维持式的,而不是革新式的。哪怕如司马炎这样有心改革的人,最终也会发现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曹魏时代,为了快速生产粮食,实行了大面积的屯田制度。屯田时,政府招募大量的流民,令其耕种土地,这些人称为屯户
到了后来,皇帝把政府控制的屯田大批赏赐给了官僚和世族,土地上的屯户也随着土地一并转移给了他们,这些屯户就被称为佃客。这时,佃客就从依附于国家变成了依附于官僚和世族。这些佃客在国家的户籍上没有登记,也不需要服兵役,只需要向他们依附的世族缴纳粮食。当佃客越来越多时,政府的税收和兵源就都受到了影响。 晋武帝司马炎的土地改革,本来就是针对这些佃客的,希望通过清理户籍,让他们重新向政府缴税并服兵役。可是那些世族并不想放弃特权,而佃客也并不想隶属于国家(那意味着服兵役,甚至多缴税)。
在法律上,晋朝就把人分成了至少三个阶层:一是不需要纳税的官僚世族阶层;二是不需要纳税的“客户”阶层,也就是佃客和衣食客等;三是纳税的普通人。
在一片混乱中,这个始终没有实现好财政统一的王朝轰然瓦解。晋武帝推行的貌似完美的土地改革法案也随即被放弃,成为中国历史上又一个美丽的幻象。
可以说,这是一个少数人的天堂时代,也是多数人的炼狱时代。一个有利于豪族,却对皇权和普通人不利的时代。
皇权之所以衰落,是因为东晋本身就是一个客居的政权。它是在原本东吴的地盘上建立起来的,甚至连东吴的社会结构都没有理清。北方陷入了战乱,晋元帝仓皇南逃,东晋只不过是他建立的流亡政权。
白籍出现后,引起了南方原住民的极大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些外来人口不仅抢占他们的生存空间,还享有免役的特权。黄白籍制度成了东晋户籍争论的焦点内容。为了对付白籍人口不纳税的问题,东晋政府让各地因地制宜地制定了许多收税方法,对工商业、土特产都进行征税,避免由户籍和土地问题造成税收流失,也为了安抚拥有土地的黄籍人士。
这次户籍整理被称为“庚戌土断”,其核心是通过减少白籍人口,来扩大国家的税基,并解决劳役、兵役人口不足的问题。同时,将世家大族庇荫的佃客阶层都释放出来,编入国家户籍。
皇帝采纳了虞玩之建议,设立了校籍官。虽然校籍官也存在着收受贿赂的行为,可是由于有指标考核,还是有大量的虚假户籍被抓了出来。这些被抓出来的人被称为“却籍户”。 另一个叫吕文度的官员乘机又给皇帝出了一个主意:为了给人们以警示,皇帝应该将那些却籍户充军,送到边防去接受再教育。 这项古代的“上山下乡”提议迫使大量的却籍户纷纷逃亡。而唐宇之所在的浙江一带也有大量的却籍户,他们面临着被抓走充军的风险。唐宇之决定利用这些人发动叛乱。
在南齐皇帝和他的官员看来,唐宇之的行为是荒诞的。那些弄虚作假的却籍户本来就是一群违法分子,而皇帝对于户籍的整理更是无可厚非。然而,为什么这些违法分子还会理直气壮地进行反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响应? 原因在于,却籍户认为自己不是犯罪,而是在打碎一项不合理的制度。在他们看来,所谓“士族”和“庶族”的区分,就是一种落后和野蛮的制度。士族依靠出身就可以不缴税、享有特权,而普通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那个特权圈子。那些冒籍的人虽然目的是为了获得特权,却也明显带着对这种制度的怨恨。
然而武帝却发现了一个大一统帝国的巨大缺陷:当产生战争等大的开支项目时,帝国的财政无法支持如此庞大的开销。他试图引入一套国有垄断体系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办法奏效了,却给帝国带来了更致命的新问题。由于垄断体系的约束,社会永远不可能得到健康的发展,而官僚体系在参与了经济的具体运行后,社会经济变得庞杂和混乱。当权力与经济勾结时,社会的结块和硬化再次损害了帝国的财政。
当皇帝出逃时
在皇帝与藩镇间,军费的分配如下:如果藩镇只是在自己的统治区里调动军队,那么军费由藩镇负担;如果藩镇的军队接受了皇帝的命令,离开其统治区,那么从离开的那一天起,皇帝必须支付给藩镇一笔丰厚的军事补贴,叫“出界粮”,每个士兵的花费相当于平常的三倍。许多藩镇为了拿补贴,故意派出军队,不打仗,专门拿津贴。中央政府的任何军事行动都花费高昂,却效果有限。
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只能任由士兵怀着对财宝和劫掠的渴望,冲向了帝国的首都。
禁卫军竟然没有抵抗——他们也不愿为皇帝卖命。
攻克长安后,不知谁想到的主意,叛军走在街上喊着:“都别怕,不用担心,我们免除你们货柜税、间架税!”他们的喊话立即受到了长安市民的欢迎,这些市民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大唐政权的忠诚,毫不犹豫就投入了叛军的怀抱。
货柜税和间架税是唐德宗发明的新税种。所谓货柜税,就是向长安的钱庄借钱,向粮商借粮。钱庄里的钱都是储户的,但皇帝决定让钱庄拿出四分之一来救济,粮商也面临着同样的政策。命令下达后,整个长安的市场一片哗然,商人们纷纷罢市抗议。而间架税则是向所有的房产收钱,每间房最高要缴纳二千文钱。
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将整个国家带往了灾难之中。“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这是中国历史上皇帝最深刻的自责。
但对商人的临时性征税仍然无法满足庞大的军事开支,皇帝必须另想办法。这时,一位叫作第五琦的官员出现了,他建议设立一个新的职务:租庸使。
租庸使的出现又导致了另一个现象:原本唐代的正式官制以三省六部制为主,各位官员各司其职,但皇帝由于临时性的需要,利用租庸使绕过了正式官员直接办事,就破坏了政治制度。从这以后,各种各样的“使”职大批出现,这都是皇帝为了避开三省六部而设立的事务性官员。到最后,政府的权力反而转移到了这些人手中,将正式官员晾在了一边,造成了庞大的冗员和办公效率的低下,从而加剧了财政的困难。
通过发行新币,将货币贬值了六点二五倍。
初唐和盛唐时期是少有的商业开明时期,中央政府不设立国有企业,不参与盐铁的经营,只收取一定的税额。
盐铁专卖是肃宗财政聚敛中最成功的改革。在专卖之前,每斗盐只值十文钱,专卖之后涨到一百一十文,整整上涨了十一倍,其中的差价就是政府的财政收入。
唐代宗继位后,开始考虑帝国财政的正规化问题。
而藩镇节度使就相当于兼有观察使的监察职能、都督府的军事职能,同时还有管辖几个州的行政权。有的节度使还拥有任命下属州县官吏的权力。当军事、行政和监察权都集中于一人,这个人还拥有任命官吏的权力时,他就等同于一个小规模的皇帝了。
第三,藩镇虽然不愿将正规的税收交给中央,却又乐意为中央政府提供额外的“上贡”。这就像老板不愿意给职工涨薪水,却喜欢时不时发奖金一样。各种名目的月供、年供源源不断地送往长安。“上贡”对于藩镇是有好处的,因为每上一笔贡,藩镇都会以此为借口向民间进行一次额外的摊派,多一个名目收钱,最终民间要承受几倍的代价。
德宗首先废除了皇室一系列的奢侈消费。代宗虽然生性节俭,但因为相信佛教,在宗教支出上从来不知节省
在他父亲任上,宦官已经逐渐居于重要地位。德宗对待宦官也毫不手软。
之后,德宗皇帝撤销了不必要的朝廷食客机构,削减宫廷开支,严令中央官僚不准从事商业经营活动,废除酒类专卖。
德宗时代距离玄宗盛世不过只有三四十年而已,人们太渴望社会的复兴了。
租庸调制包括三部分:地租(租)、劳役(庸)和家庭手工业品(调)。在缴纳时,是根据家庭来缴纳的。
第七章 一千多年前的土地革命
北魏土地革命的核心是分地。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由政府分配一块土地,到他死后,由政府回收土地。这实际上是一种公有制,农民只有使用权,没有继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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