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议的现代货币理论MMT是什么？

手心里的温

最近财政部财科所所长刘尚希把财政赤字货币化带进了大家的视野，而这个政策的可行性是基于一个叫做“现代货币理论”的理论。现代货币理论的英文全称是Modern Monetary Theory，下面我将全部用英文简称MMT来代之。这样容易让人忽略掉“现代”（Modern）这个带有歧义的词汇，毕竟在我们中国人眼里，现代化就是进步的象征。
<hr/> MMT背景


“传统”经济学的赤字故事

如果你问一个传统经济学家为什么财政赤字是不好的事，他们也许会告诉你一个关于利率和投资的故事。在这个标准的凯恩斯经济学故事里，政府尽可能的靠征税来支付它的开销，但是如果征税的收入不够时，它会从市场上跟大众借钱。市场上的民众的钱是有限的，而市场上的开借条的不只是政府，还有企业和居民。如果财政赤字越大，意味着政府需要开出更多的借条；政府借条越多，问题就会浮现。当需要借钱的太多，能借出钱的太少，这样借钱成本将会大幅上升。如果政府赤字过高需要靠借钱来填缺口，这样市场上像你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借钱，比如说去贷款买房子的成本会更高。这样我们也许就不会去买房子了。赤字过大减少市场上的需求，在凯恩斯经济学里叫“挤出效应“。
如果经济环境差到一定程度，连政府都有困难还钱了。这个时候政府有几种选择，但是没有一个选项主流经济学家会喜欢。一个是通过政策压低利率以此减少支付利息，二是通过印刷出更多的钱来支付利息（冒着恶性通胀的风险），三是直接违约不支付利息（可能造成未来永久性的高利息）。

MMT的赤字故事

MMT们虽然自己经常吵架，但是他们都认同一个比“传统”经济学更古老的一个理论，那就是内生货币。MMT们认为货币供给是被动的取决于客观的经济过程。他们不认为政府会和私营企业争夺可贷资金，因为银行贷款本身就可以创造出信用货币来满足整个市场对货币的需求。
在MMT的世界里，通货膨胀是怎么控制的呢？MMT们跟别的经济学派其实没什么差别，认为通货膨胀是因为真实需求和真实商品的差额产生。比如多MMT岛上有10个人，每个人每天要吃1杯米，这样真实需求是10杯米；如果岛上每天只能生产5杯米，这样就会产生通货膨胀，相反就会产生通缩。MMT岛政府通过增加或减少赤字的行为达到控制整体的真实供需关系，而非通过“传统”经济学那样利用央行来增加减少货币供给。
<hr/>MMT的总结

• MMT与传统经济学背道而驰。MMT认为一个控制自己货币供给的国家的政府可以不必理会赤字的花钱，因为他们永远可以创造更多的货币来还钱。
  
• 这个理论认为政府支出可以让经济活动最大化，增加私营经济活力和消除失业。政府应该利用自己的财政能力来达到社会利益最大化的目的，比如说全民医保，免费教育。（与资本的逐利和社会利益之间做平衡）
  
• 政府支出不会造成恶性通货膨胀，前提是经济成长没有达到极限值，比如说没有达到全民就业。通胀会发生是因为供给无法满足需求。而通货膨胀是衡量货币的基础，所以不必担心政府赤字问题。
  
• 如果政府支付造成庞大的赤字，大家不要害怕，因为赤字是对私营部门的让利。
  
• MMT理论家认为，基于内生货币理论，调节市场货币供给量应该由政府的财政收支来控制，而非传统经济学里认同的一个独立的货币发行机构（央行，美联储）。
  

总而言之，MMT只是为政府越来越庞大的赤字提供了理论基础，理论本身的合理性和实施过程中的细节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hr/>大佬观点

在选举和经济下行的时候，MMT不断的成为美国政客和金融大咖的谈论话题，我们先从MMT理论发源地的一些大咖讲起。

达里奥

桥水基金的达里奥认为传统的货币政策将会丧失他们刺激经济的能力，未来需要“第三代货币政策”，即货币和财政为一体的政策来进行经济刺激。这个“第三代货币政策“其实就是达里奥改良版的MMT。达里奥认为传统的量化宽松政策，加大了资产泡沫，钱没有流入最需要钱的人群中去，比如说低保户，大学生等等。流入富人的口袋并不会增加经济的活力。他也认为我们最后将不可避免的采取MMT政策。
杨安泽

作为华裔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杨安泽把全民基本收入（UBI）的概念带进了美国选举。UBI其实是MMT下政府通过财政手段财富再分配的一种方式。UBI和MMT一度成为民主党里逆市场化社会主义派系的谈资。杨认为在自动化的未来，失业率会提升，这个时候人民需要一份基本的收入作为生活的保障。而有这份保障，才能让资金在社会里正常的运转流通，不然机器自动化生产出来的商品，失业的人也不会有钱去买。而UBI的钱必然是要从MMT中产生。商品充裕的未来如果和货币供给是稳定的，就必然不会出现恶性通货膨胀的现象。
周小川

在MMT热议的当下，前央行行长周小川出来喊话了。
周小川认为MMT是“逆市场化改革”。毕竟在众多经济基础薄弱，贪腐严重的小国家，其实他们就是在实施MMT，这些国家往往就是财政央行不分家，政府举债来满足施政者的需求。当下社会能成功运行MMT而没有崩溃的国家都有雄厚的政治经济作和其政府行为受到本国及外国投资人的信任为基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这些国家的货币政策已经黔驴技穷，MMT是最后的刺激手段，而国内货币和财政空间还有余力。
<hr/> MMT的例子

美国

在美国，虽然MMT的支持者是总统川普所称的“极左“分子桑德斯和AOC，但其实自里根总统开始，美国的财政政策就越发偏离凯恩斯主义而拥抱MMT了，大名鼎鼎的“里根经济学”就颇有MMT的影子。过去十年，美国的中产更是被快速的消灭掉，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这也和MMT脱不了干系（之前大桌老师的一篇文章有过详细叙述，在此不做展开，感兴趣的同学请点击：美股长牛的政策基础（上）：一场持续40年的利益输送）。川普更是借着疫情之威让美国全面进入了MMT时代。



美国国债/券累计持有量(不包含美联储持有部分)

如果按照美国财政部公布的国债持有人的数据和美联储3月新增持的国债数据统计，3月份财政部新发的国债被美联储100%吸收，这简直就是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完美诠释。因为疫情，美国正式砸掉了自己的牌坊，正在加速迈入MMT时代，印证了之前达里奥的预言。如此程度的MMT对于美国中长期通胀的影响尚不清楚，但是我们可以看看日本的案例。



美国国债流通量（绿线：不包含外国投资者，蓝线：不包含外国投资者+美联储）

日本

诞生自美国的MMT到了日本，被换了个名字，摇身一变成了安倍经济学。
作为早期MMT践行者的日本，日本有长达7年的可观察史给外界参考。按照传统经济学的分析，政府债务占GDP240%的日本虽然没有通货膨胀，但是日元兑美元出现了明显的贬值，从安倍经济学开始80日元兑1美元到今天的107日元/美元。日本民众作为一个资本自由流动的国家，也没有出现大量民众抢着把日元换成外汇的迹象。安倍经济奉行到今天，就业率近乎饱和状态，不过劳动人口的逐年减少对就业率贡献也功不可没。
单单从就业率和CPI的角度来看，日本中期来说看似平稳，安倍经济学也有一定功劳。但是长期来说，会有不少遗留问题。



日本经常贸易顺差（蓝色）/逆差（黄色)

从日本的贸易经常帐可以看出，从12年起，日本从净出口国逐步转变成净进口国，随着日元持续贬值，日本的购买力以国家角度来看，长期会是下降趋势。长期安倍经济学（MMT）成功与否还待观察。

津巴布韦

MMT的失败案例，非津巴布韦莫属。
90年代末，津巴布韦引出了第一张100兆的纸币标志性事件宣告了津巴布韦版的MMT高潮，当时津巴布韦引出的纸币，已经抵不过墨水涨价的速度。在那个时候美元正式取代了本国货币成为了流通货币。
按照MMT理论家的解释，这是因为货币供给量超出了生产力的增长，而津巴布韦政府违反了MMT的原则。作为一个农业国家，津巴布韦总统上台后打土豪（白人殖民者）分田地（给追随他的黑人士兵）。很明显这些士兵并不是很擅长种地，次年农业总产出下降60%。津巴布韦从一个农业出口国到一个闹饥荒的国家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津巴布韦通货膨胀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下降，生产出来的真实商品和社会真实需求不对称产生的。在生产力减低的时候，政府应该通过财政手段（提高税收）收回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来对应市场上减少的商品以及压抑需求。
即便是实施财政赤字货币化，能否顺利实施也要看该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基础是否坚实。而且还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主权国家对自己的主权货币有完全的控制能力。虽然中国不像津巴布韦一样弱小，但是人民币的发行机制和汇率形成机制决定了我们政府对人民币并不具备完全控制的能力。人民币汇率是锁定一揽子货币上下浮动产生，外部因素对人民币能够发行的总量有一定约束。但是如果央行能够购买人民币国债，人民币发行机制做适当改革，对人民币国际化也许是种帮助。

不管你喜欢与否，今后世界很有可能向达里奥所说的那样无法避免地迈入MMT时代。到时候，即使物价不会通货膨胀，资产一定会膨胀。应该持有哪一类资产，才不会像美国的中产一样在过去十年被MMT消灭掉？这个答案其实在我们之前的一篇文章中 (卓毅观点第1期：大放水+通缩时代，怎么办？怎么办？)进行了阐述——优秀的成长股是可以战胜一般的通胀和通缩的。但是如何选择出好的成长股，也是一个重要的课题，之后我们也会专门就此进行讨论。想要搭上资产膨胀的东风，记得关注卓毅量化哦。

草飞

挺不错的科普文

梦不变

挺好的文！

處一

政府借钱，政府向谁借钱？我知道钱本身是负债，但现在讲 MMT，既然钱这个概念绕了这么大一圈，我们能换一个概念去讲经济吗，比如，实实在在的大米，或者说一般价值。

浪里白条

这个是比较难的，因为大米一般作为生活必需品来举例子，钱作为流通手段这种特殊商品来举例子，钱是央行可以随时印的，想印多少印多少，大米不是政府想发多少发多少，会出现很多bug。这篇文章已经尽可能通俗了

一曲清歌

赞

江湖浪荡醉梦一场

正是因为大米不是国家想发多少就发多少，所以我们参与要用大米来叙事啊。钱是国家想发多少就发多少，然后概念太多，不懂这些经历文章在说什么，同时因为对生活不满，于是只能对钱背后的主体，国家，感到不满，当然也会对这些文章的作者感到不满。但如果是用大米叙事，它能有什么概念，不满又能对谁不满，大米背后就是屋物理规律，就是今年就生产了这么多大米。(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是大米，不是别的东西，那你根本没想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说的就不是大米，而是一个稳定的一般价值，它在现实中不存在，定量分析也不能用它，但定性分析，它就足够了)。在一个纯资本主义的世界，整个社会流通的钱的一般价值是多少，就是把这个国家整个买下来的东西的价值。通胀是什么，就是整个国家生产出来的东西的一般价值低于所有国民期望拥有的东西的一般价值。为什么说低程度通胀好，就因为自己的期望没满足，但很快就能满足，所以有动力去努力生产更多的一般价值来，投入社会，再经过分配到自己的手中来满足自己的期望。MMT是什么，就是国民有更大的一般价值的需求(说的是需求，而不是期望，期望是认识现实，再在现实上加一点点，需求则是梦里想要的，需求比期望大得多)，但是因为分配失衡的原因，导致需求不能被满足。需求不能被满足有两个原因，分配失衡和生产力，现在的状况，瓶颈肯定不在生产力。现在国家想要调整分配，让其一般价值被分配得更公平点，钱，这个用于分配一般价值的工具就登场了。要明白这个态度，就是钱只是工具，在国家手里，是把钱揉圆搓扁都可以。所以，这些经济文章应该写的是如何使用这个工具，各种用法产生的结果和代价(结果和代价就不要用这个工具来描述了，结果用一般价值来描述)。mmt 就是一种对这个工具的用法套路。

乞力马扎罗山

手机拼音打字太容易出错了。 “参与要用大米来叙事”是“才要用大米来叙事”，“不懂这些经历文章在说什么”是“经济文章”。

纯净的眸子

MMT前提是该国货币为美元这样的全球通货才行，人民币不具备实施MMT的基本前提。

禁我一言

周小川的理解是正确的，实际上我国也在执行MMT理论。但是对于美国国债，这是美国收割全球的利器，通过本国货币债务收割别人，果然欠钱的是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