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铸币笔记-北宋铜钱篇（上）

睾端丸家

说起来最适合新手入门的钱币收藏时期，莫过于北宋。因为北宋时期的钱币样式繁多，制作精良，种类钱谱有很清晰。主要是存世量大，价格低，低到造假的都很少。所以本篇文章就通过概述一遍北宋历史，引出每一个时期的铜钱样式和故事，再在下篇中说一些钱币收藏相关的内容。
北宋通史

五代十国

讲北宋一般是从五代十国开始讲。因为唐末纷乱之后，各方势力在中原角逐。我们也不一一讲解五代。因为我个人不喜欢后晋，更不喜欢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儿皇帝石敬瑭，也就懒得说天福元宝。所以只从后汉末期开始讲，先说郭威篡汉，建立后周。
后汉的乾祐元年汉隐帝刘承祐，开始铸币『汉元通宝』。后汉元宝作为第一个国号通宝钱，仅仅铸造了三年，就因为后汉的灭亡，彻底停铸了。



图1 后汉通宝，存世量较少，价格100-1000元（仅供参考）

汉隐帝刘承祐，远不如他爹刘知远。心胸不够宽广，脑子也不灵光。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当时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郭威被这位皇帝逼的造反篡位，建立后周。郭威平定李守贞的叛乱后，一直留守邺都。刘承祐继位后在舅舅李业的怂恿下，开始诛杀权臣。其中就有郭威一家，刘承祐和李业诛杀了郭威在京的全部家人，包括襁褓中的儿子。《新五代史》：“婴孺无免者。” 这也导致了，后续郭威家中无后，只能让义子柴荣继承皇位。
刘承祐后派人杀郭威，刺杀失败。郭威举兵造反，杀进都城。汉隐帝战败后被杀，此时郭威还没有篡位，让太后（李三娘，也是个传奇人物）临朝听政，并再立刘氏子弟为帝。随后契丹再闹事，正当郭威带兵出征半路时，途中出现了兵变，大兵们一致要求郭威黄袍加身。郭威遂回京，再立新朝，名周，史称后周。篡位的郭威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的朝代也将终结于黄袍加身的篡位。
三年后，郭威病重离世，传位于义子郭荣（本姓柴，后世多叫柴荣）。由于战乱年代，五代十国年年打仗，农民已经没有活路。为了吃饱饭，没活路的农民要么去当土匪，要么去做和尚。所以柴荣即位时，人不够用，铸钱用的铜也不够用，因为铜都用来做法器和佛像了。于是世宗显德二年(955)，将大量的佛像法器融掉做钱，钱文更改为“周元通宝”。由于是融了佛像做的周元通宝，所以也管这一批钱叫做佛钱。



图2 周元通宝

柴荣文治武功也是少有的奇才，平定后蜀，三征南唐，正待出征收复燕云十六州时，柴荣病倒了。可惜柴荣如同他的义父都是短命鬼，这一病就要了命。而柴荣在病重时，赵匡胤升职成殿前都点检，就是禁军的老大，这也为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奠定了基础。柴荣，郭威作为五代十国中最贤明的两位皇帝，为赵匡胤打下了大半江山，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至此五代十国基本结束，北宋王朝正式开始。补充一句，赵匡胤抢了孤儿寡母的江山，而《水浒传》中“小旋风”柴进家为什么柴进不做官，也可以做到黑白通吃了。就应为柴进就是柴荣后人，他们家在皇帝面前都说得上话，更何况地方官吏，必定赵匡胤得位不正禁不起外人戳脊梁骨。
宋太祖·赵匡胤

赵匡胤本人也是在郭威和柴荣的军队里，一步一步爬到殿前都点检的位置，最后才黄袍加身，篡夺了孤儿寡母的天下。而柴荣死的早，还剩下了一堆烂摊子没处理完。且不说整个宋朝都没能收回的燕云十六州，还有南唐，北汉后蜀等一系列的各地势力。
但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国号要立，年号要改，钱也要跟着重新发。国号叫宋，年号改为建隆，用国号铸钱叫宋元通宝。宋史·志第一百三十三食货下二钱币：“太祖初铸钱，文曰「宋通元宝」。”



图3 宋元通宝

有人可能已经发现问题了，为什么我写的是宋元通宝，但是史料里写的是宋通元宝。钱文有两种读法，一直是直读，一个是旋读。直读就是从上向下在从左向右的读，就是宋元通宝。旋读就是从左向右转着读，就是宋通元宝。目前就宋元通宝没有定论，两种读法都有，但是以宋元通宝为主。
接着说我们的赵匡胤，前面也说了还有很多五代十国的残余势力依旧。所以赵匡胤定下了先易后难、先南后北方的基本思路。从图4[1]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开局难度还是很大的，但是好在柴荣也给赵匡胤留下了一个天胡开局。



图4 后周时期的实例分布地图，也是赵匡胤的开局状况。

柴荣三次打了南唐，打服了南唐之后就准备着手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情。当时南唐的皇帝叫做李璟，李璟也顶不住武力值颇高的柴荣，被打的割地求和，削去帝号。李璟在位18年（前15年是皇帝，后三年被柴荣打服了，自己管自己叫国主），也折腾的很。换了三次年号，最短的就用了两个月。铸钱这方面也折腾的比较勤，最先铸造钱币叫做保大元宝。这个就是一枚年号钱，因为当时年号就是保大。而第二枚钱就有点意思，叫做永通泉货。这两个钱都是存世稀少的那一类，所以经济价值也颇高。



图5 南唐，李璟，永通泉货

为什么说永通泉货有意思？首先，这个钱是个大钱，40的直径，重量16g。这个钱已经很大了，要知道一般的小平只有2.5g左右，直径也只有25cm左右。因为这是一个当十的钱，意思就是一个钱当十个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十块钱。
其次，除了半两，五株这种用重量标识货币的，用的最多的就是从唐代开始的通宝，重宝，元宝这一类。要知道第一个把钱叫做泉的，都是因为这个后人戏称是历史穿越第一人的，王莽。根据《汉书·王莽传》中记载，『今百姓咸言皇天革汉而立新,废刘而兴王。夫‘刘’之为字‘卯、金、刀’也,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之前是老刘家的天下，王莽篡位，废了汉朝，另立新朝。那『刘』字右边和卯、金、刀相关的偏旁部首的字，都不能用了。所以就搞了一个，泉。这也是后世，管钱也叫泉的原因。王莽当时发行的货币就叫货泉。



图6 新朝，王莽，货泉

就在柴荣第三次打南唐之前，李璟刚刚骚包的发行了自己的新货币，大唐通宝。而这也是这位仁兄做皇帝时，发行的最后一个货币。



图7 南唐，李璟，大唐通宝

要注意啊，我们说的是做皇帝的时候，而他在做国主的三年里又发行了新货币，唐国通宝。而这枚钱也是现在市场上流通最广，存世量最大的南唐钱币之一。而存量最大的另一枚钱，就是篆书开元通宝。
唐国通宝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篆书版，一个是真书（也就是楷书）版。



图8，南唐，李璟，唐国通宝（真书）



图8，南唐，李璟，唐国通宝（篆书）



图9 南唐，李璟，开元通宝（篆书）

就在赵匡胤建立宋朝的第二年，李璟就病死了。而南唐国君的位置就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的名气在历史上，哪怕是千年之后的今天，都是李璟远远赶不上的。这位南唐的末代皇帝就是，李煜。李煜的事我们后面在说，接着说赵匡胤。
赵匡胤登基，欲先平定南方，有两个势力就要率先拿下，就是现湖北境内的南平和湖南一带的武平节度使（也称武平），称荆湖之战。这两块地方是哪呢，就是图4里面南平和南唐板块中的坐半边标注南唐灭楚的一大片地方。南平和武平虽然都没有铸钱的相关记载和出土，所以我们也不过多介绍两个地方。总之就是两个地方就本都是就是几经叛变背叛的政治斗争后，向后周摇尾乞怜的要个一官半职，维持地方的暂时稳定。要知道五代十国的时候，没有几个正经皇帝，不是荒淫无度就是暴政虐民。这也是为什么后周的两位皇帝口碑都这么好，一方面真的是能力强人品好，另一方面全靠同行的衬托。
就在北宋刚建国，武平出事了，武平的君主周行逢要死了，而自己的位置只能传给12岁的儿子周保权。所以不可避免的，收下有个叫张文表的造反了。好死不死，南平的国主也死了，也只能传位给儿子。赵匡胤这种好机会一定要抓住，于是以剿灭叛乱攻打张文表为由，借道南平。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借了不还的嘛。于是赵匡胤先拿下了南平，有出兵收复了武平。至此，南方势力还剩下三方势力，后蜀，南汉和南唐。
荆湖之战之后，赵匡胤彻底切断了南唐和后蜀。赵匡胤第二年，就对后蜀下了手。后蜀当时的国君是孟昶（chang）。孟昶也算是幸运的，后汉的时候登基。中间经历了后周，最后被赵匡胤灭掉，孟昶本人也被抓到开封。人刚到开封，刚被封了一个秦国公，没几天就一命呜呼。孟昶这个人，当时赵匡胤看到孟昶的夜壶，就有了这样一句话，《宋史·太祖本纪》：『汝以七宝饰此，当以何器贮食？所为如是，不亡何待！』原意就是，你用这东西做尿壶，那你得用什么吃饭啊！这么玩下去，不亡国想什么呢。欧阳修也有个比较有意思的评价，说他马球打的不错，还挺喜爱房中术。但是要说孟昶是个昏君，也不至于。如果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的话，也不能在这种乱世苟了30来年。他本人也整顿过吏治，劝农兴教。发行货币方面，孟昶登基的时候就铸了广政通宝。由于四川地区，铜矿的储量有限，所以也铸有铁钱和铅钱。



图10 后蜀，孟昶，广政通宝（铅质）



图11 后蜀，孟昶，广政通宝（铜质）

打完了后蜀，下面柿子要挑软的捏，赵匡胤对南汉下手了。南汉这个地方就是如今的广东，广西，南海这一代。都城就在广州，以前广州叫番禺。广州还有一个番禺区，两个不在一个地方。番禺区其实是和当时抗战番禺的县政府迁了，搬家到了现在的位置，建国后这一片地方行政划分就划给了广州，为番禺区。而秦朝建立的时候叫的番禺县，就是现在越秀区这一片地方，现在还有南越王墓和南越王皇宫遗址在老城区市中心。
南汉作为五代十国中一个偏安一隅的国家，历届皇帝一个比一个混蛋。建国之初，铸有乾亨通宝。岭南地区缺铜，所以和其他缺铜的国家一样，南汉铸钱也都是用铅。铅钱就对内使用，铜钱就对外使用。



图12 南汉，乾亨重宝（铜制）



图12 南汉，乾亨重宝（铅制）

灭了南汉，南方就剩一个李煜的南唐了。赵匡胤带着自己的水军，顺流直下，一路势如破竹。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击溃全部南唐军队，俘获李煜，并带回了开封。赵匡胤对李煜也算不错，并没有杀他，还封了个候当。赵匡胤虽然看中李煜，没有对他怎么样。可惜的是，宋朝第二位皇帝赵光义容不下他，被服三年后去世。至此，宋朝南方已经基本平定，北方除了外面的燕云十六州，就剩下北汉了。
而赵匡胤在世的时候，也没能拿下北汉。赵匡胤在一个力气的夜晚后，离奇死亡，这就是传说中的『烛影斧声』。赵匡胤，北宋第一位皇帝，年仅50岁，离开了人世。
宋太宗·赵炅

哥哥离奇死了，说不是当时在一起的弟弟害的，我是不信的。赵匡胤的这位好弟弟，继承了哥哥的皇位。要知道皇帝的弟弟也不好当，赵炅最开始叫做赵匡义。但是随着哥哥成为皇帝，为了避讳匡字不能用了，所以就叫赵光义。赵光义就在继位之后，又自己改名叫做赵炅。所以赵匡义，赵光义，赵炅都是他，我们这位大宋的第二位皇帝。
『烛影斧声』之后，第二天早晨，宫里发现赵匡胤死于床上。宫里便派人去找赵匡胤四儿子进宫。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但凡读过一点历史故事就知道，变故都是这样发生的。被派出门的这个太监叫做王继恩。这个王继恩出了门没有去找赵匡胤的四儿子，反到跑去了赵光义家。赵光义一开始还犹犹豫豫，遮遮掩掩。架不住旁边的几位怂恿，坚持让赵光义直接进宫。于是乎，还在寝殿中傻等的皇后等人，没等来自己的儿子，看来的是自己二叔。一下就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只好认清现状，叩首称『官人』。补充一句，宋朝的皇帝不论自己还是外人，都不叫陛下，皇上什么的这种称呼，而是叫官人，官家。
赵匡义能够上位，其实和赵匡胤的老妈也有不小的关系，老太太死前想起了柴荣家，孤儿寡母的被人篡位天下，就也要赵匡胤把皇位传给自己二儿子，还要立下字据，就有了后世的「金匮之盟」。总之吧，赵匡义顺利上位，定年号太平兴国，铸币太平通宝。



图13 赵匡义，太平通宝

而这位老二，无论文治武功，还是心胸，都远不及赵家老大。赵家老二想尽各种办法，迫不及待的抹杀掉了老大家的一切子嗣。最终杀的只剩下了一小支，也就只有这一小支为南宋的这些皇帝留下了血脉。
武功方面，收复了北汉这种小杂鱼，赵老二飘了，决定拉上北宋积累多年的家底和大辽骑兵较量较量，收复燕云十六州。如果这一战成了，功绩真的就直逼秦皇汉武。可惜，从来都跟在哥哥屁股后搞后勤的老二，不是带兵的料。而这个时候人菜瘾大的赵匡义收获了自己第一个北伐的失败。
刚开始北伐的进展，相当不错。已经连续收复多个城池，当时幽州城（北京）原本已经是被围的水泄不通，要知道幽州一旦拿下，就可以把辽国赶出长城。赵匡义骚包的坐着自己的小步辇来到前线督战。而此时的大辽皇后是历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人，萧燕燕。萧燕燕纠结一番后，决定在放手一搏，于是派人增员幽州。前线赵匡义正让人猛攻幽州城，不料屁股后被增员偷家了。乱战之中，赵光义屁股大腿中箭，赵匡义惜命，开始疯狂逃窜。护卫抢了辆驴车，一路跑回了70公里，大部队全部抛在脑后。皇帝跑了，军心涣散，立刻溃败。赵光义喜提绰号『高粱河车神』，至此第一次北伐大败。
参考

• ^陈桥兵变，靖康之难，宋朝简史（11幅地图） https://zhuanlan.zhihu.com/p/2700426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