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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宝
《紫禁城的黄昏》,庄士敦著。
在看完《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以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与庄士敦颇有些相似的人物。
庄士敦毕业于牛津大学中文系,后来成为英国殖民部助理被委派到中国香港担任职务。后来几经调动,成为了中国封建王朝历史上最后一任帝师。作为一个西方人,醉心于中国文化,与皇帝相见之时言必称陛下,补服朝靴,顶戴花翎,成为了清代没落之时一个另类的见证者与思考者。
三十年代,他回到英国,但此时已经垂垂老矣。他买下当地一个小岛,建造了中式房屋,插上满清龙旗,每逢节日,便穿起满清大臣那一身装扮,然后再对着遥远的东方古国的龙椅叩拜一番。如此,度过晚年。
这让我想起二十世纪中国的国学大师王国维之死。满清覆亡之后,桀骜孤忠的知识分子以一死来祭奠一座江山的覆灭和易主。遥想当年清军入关之时,不少明朝士子,汉族大臣做过最惨烈的抵抗。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便是对于中原易主最极限的反抗与镇压。而当后来明代的衰朽与倾颓无法与清代强健的统治者相抗衡的时候,汉族的知识分子们,慢慢明白了过多的反抗只能自取其辱,世界大势终究不可忤逆而埋首为新的政权添砖加瓦的时候,他们也就再也离不开这个时代。
陈寅恪在评论王国维之死时说道,凡一种文化没落之时,被这种文化所化之人,必然感到深深的痛苦。从这个角度来看王国维之死,当他为之倾注心血的文化大厦失去了时代的庇佑,他别无选择。他想做一个古典的人,而时代已经沾染上了血腥。
其实细数中国历史,这样的人或许不在少数。一朝一代可以通过兵戈铁马来改弦易主,而文化对于个人,却是一种最难解释和逾越的鸿沟。它强大的作用力可以让一代人为之生,也为之死。王国维留下一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这是内心已死。冰冷又绝望。
从这个角度来看庄士敦,这样一个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只为追寻东方哲学和美学,在过程中正好经历了近代中国最风云激荡的三四十年,与羸弱的中国皇帝结缘,见证了没落的清廷最后的时光。
回到英国,只感到时时处处的隔膜,虽然收到了英国皇室的赞誉勋章,但我想,老头子在风烛残年之时,以一袭东方朝服亮相在英格兰的某个小岛,内心一定很孤寂,一定很落寞。
附注:由于身处北京的缘故,常常翻些清史书来看。咏史感怀,想来,我应该是那最多情的一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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